自铸剑阁一行之后,沈云勤在藏剑山庄中的地位又是不同。
一来是众人听闻他以神乎其神的铸剑技艺竟将久负盛名、眼高于顶、号称“黄河以北无敌手”的王师傅气得吐血、卧床不起,不禁都肃然起敬。
二来是见少庄主整日里缠着她的“云勤”,眼波流转中已是爱意深浓,皆以为沈云勤不久即会成为庄主的乘龙快婿、一飞冲天;再不敢私下里拿他武功低微、进境缓慢之事打趣斗嘴,“沈少侠”三个字叫得愈发勤勉恭敬起来。
沈云勤倒是如往常一样,每日苦练武功。又过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将最基础的入门八式练熟;在南宫小蝶的特殊关照之下,开始练习南宫世家非嫡系不传的星月剑法。而南宫庄主从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口中听闻此事之后,竟也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倒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各自暗惊出一身冷汗。
这期间,沈云勤本想再去一次铸剑阁,将那日虽带着身上却一直未找到机会拿出来的玄妙杖熔了,再为她打一柄好剑出来。却不想南宫小蝶仍在为坞堡门口之事耿耿于怀,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沈云勤只好作罢,将那杖又丢回包袱里,暂不去管它。
又过了几日,便已到了年根儿。藏剑山庄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庄中之人皆传,今年庄主一下子得了三柄神剑,又收了这三柄神剑的铸造者为徒,此人还偏偏是个前途无限的少年,更与正值花季的少庄主年龄相仿、情意相投;正所谓三喜临门,因此每个人分得的年封、红包、利钱也会三倍于以往!
虽说钱还未发到手,但听说庄主得知传言后竟只是开怀大笑,并未站出来辟谣,众人心中便有了底,知道此事并非空穴来风,至少庄主并不太反对,于是连相互打招呼时脸上都带了喜色,做起事来更觉心情舒畅、手脚麻利了许多。
就在这欢乐祥和的喜气中,却忽然传来一个小侍女失踪的消息。
好在没过多久,事情便被查明了。那失踪的小侍女自称“王芝莹”,才满十三岁,一个多月前刚刚投入庄中。管事的私下里收了保人塞来的一袋银钱,又见她外表出众、娇俏可人,便将她培训了一番送去侍奉少庄主。谁知本来挺活泼开朗的一个小姑娘,竟不知为何在一次和别人的闲谈中听说少庄主与沈少侠的八卦之后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最终在一个清晨借口奉少庄主之命下山办事,收拾了行李不辞而别。
初时,管事的还以为她定是卷了少庄主的财物跑了,吓了一跳,唯恐自己担上识人不明、荐人不淑之罪;待查清庄内并未丢失任何物品后,方长出了一口气,只将原因归结为“丫鬟之间争风吃醋,心情抑郁自行离去”,算是了结了此事—至于保人的那袋银钱,自然是可以留下不退了。
这一道小小的波澜很快便在过年的喜庆中归于平静,也很快被庄中的所有人忘在脑后,只有无意间听到此事的沈云勤微微皱起眉头,又详细追问了那侍女的样貌特征,随即若有所思起来。
“芝莹?难道是你?你为何会来藏剑山庄?是来找我吗?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见我一面便悄悄离开?虽说你外公骗了我,可你也并不知道,对吗?”在他脑海中,那个梳着松散双丫髻、身穿绿衣的可爱身影依然清晰无比,而那张宜喜宜嗔的娇俏面容却渐渐模糊了,另一张目若朗星的英气娇颜则愈发清晰起来;这两张同样可人的笑脸时而分开,时而竟重叠在一处,慢慢地再也分不清楚。
“芝莹,你到底想干什么呢?真奇怪……不过,小蝶姐最近也很奇怪啊……”沈云勤不由得在心中暗道。
“云勤,想什么呢?”南宫小蝶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好奇地望着难得陷入沉思的少年。
沈云勤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想小蝶姐你啊……”话刚一出口,便觉得不妥,却已经迟了;只见南宫小蝶两颊各现出一团红晕,轻啐一口道:“你这大木头,何时也学得如此油嘴滑舌?是谁教你的?吴野还是超岳?看我不撕了他们的嘴……”话虽狠厉,却偏生无半点怒意,倒像是娇羞不已;目光闪转间,竟透出一丝喜意。
“我是说……我是想说小蝶姐最近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沈云勤支吾道。
“哦?哪里不一样?”南宫小蝶脸颊上的红晕更浓,柔声问道。
“我……也说不好,反正……反正就是不太一样……”沈云勤看了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那你喜欢我……这个样子么?”南宫小蝶似乎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目光却极为期待地望着沈云勤。
“自然是喜欢的……”沈云勤应道,刚想继续说出“不过”两字,却被一双亮得灼人的妙目盯得心中发毛,竟将后面的话全咽了下去。
“我也是喜欢你的……”南宫小蝶轻声说道,见左右无人,用滚烫的红唇在沈云勤的口上轻轻印了一下,随即羞红了脸,飞快地转身逃走了。
沈云勤只觉得自己如被闪电劈中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颤颤的、酥酥的、麻麻的、乱乱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
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丛扎根多年的枯草被一双如玉小手连根拔起,恨恨地摔到一旁。
“好你个沈云勤!我甘愿任人驱使只为混入此处寻你,谁知你却在这里郎情妾意、逍遥自在!还说什么‘自然是喜欢的……’真不要脸!才几个月,便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难道你真的不知,我也是喜欢你的么……”那双手的主人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不知为何总让她牵肠挂肚的少年,眼中已满是泪花闪耀。
“唉……”沈云勤在院中叹了一口气,颓然坐到地上。
“唉……”上官芝莹也同样叹了一口气,身形微展,几个起落间飘然而去;再度离开了这个已经离开,却因舍不得、放不下而回转的伤心之地。
当天上午,沈云勤便借口去小镇附近寻找驴弟,向几个关系最好之人问清了山庄的位置,独自一人出了藏剑山庄。守门之人见是庄内如日中天的沈少侠,非但没有阻拦,还特意为他指了条近路。待南宫小蝶和南宫楚衍得知他不在庄中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