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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回 冷热（第1页）

钢刀在距离沈云勤脖颈一指之地骤然停了下来。

那头领叹了口气，终不愿在事情尚未明了之前便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下这样的狠手。

兀自叹息间，却见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提着马鞭走了进来，推门见了店里的场面，登时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向门外的众人喊道：“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店里有强人在杀人！有强人在杀人！”

只听那被称作少爷之人浑不在意道：“管家莫慌！不就是些强人么？有什么好怕的？坠了我司徒家的颜面！小爷我打猎打得上瘾，正好拿那些强人来练手，既操练了我等的战法剑技，又算为民除害，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管家急道：“少爷！您可别这么说！临出门老爷特意吩咐过我，万不可让您置入险地。万一您真有点损伤，老爷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那少爷嘿嘿一笑，伸手将管家掼到一旁，显然是完全没有听进去，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棚内，大喊道：“呔！里面的强人听着！我乃甘州好汉司徒求缨是也！若识相的，便扔了兵刃自己出来；若不识相，一会儿杀将进去，片甲不留！”

茶棚中人听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那头领和手下之人心知多半是自己多虑了，可又怕是敌人的奸计，便不敢放下手中的刀剑。

另外两桌汉子听了外面的话，再瞅瞅眼前几人的举动，不由得迷糊起来，也不知他们和外面那些人到底哪一边才是真的强人。为了保险起见，也纷纷取了刀兵紧紧握在手里，警惕地聚成两个小圈。

一时间，棚外的提防棚内的，棚内的提防棚外的；棚内的三桌又在各自提防……可谓是错综复杂、敌友难分！

棚外的司徒求缨等了一阵，听棚内只有短促的哭号却无人答话，更隐有兵器抽出之声，想来是强人不愿弃械投降、引颈就戮。他不怒反笑，将手中马鞭一扔，不顾老管家的苦苦哀求，从鞍上摘下一柄剑，一马当先便要攻入棚中。

刚一脚踹开棚门，便见两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一前一后冲出了茶棚。

司徒求缨吓了一跳，方要举剑劈砍，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二人，正是茶摊的老板与小伙计。

那伙计方才脚上被烫，没跑出几步便被老板追上，脑袋上重重挨了几下。他吃不住痛，也不管场面混乱，只顾着捂了脑袋一路哭号着落荒而逃。刚跑到门口，正赶上大门被人踢开；一抬眼，竟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城里的贵人、常路过这里喝水的司徒公子，忙条件反射般换了笑脸，躬身相迎。

那老板见伙计停下步子，发泄似的又狠打了两下，忽然听见他笑嘻嘻地向人问好，这才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来，才发现司徒求缨举着明晃晃的宝剑奇怪地望着他，当下心中一虚，赶忙在那伙计身后再抽了两记，埋怨道：“瞧你这一身土！如何敢出来迎接贵客？也不知打扫干净……还不快请司徒公子里边坐？”

听了茶摊老板之言，棚中之人这才知是一场虚惊。

见来的不是马贼，那头领赶紧撤了手中钢刀，向沈云勤一拱拳，口中赔笑道：“误会！方才多有得罪，小郎君莫要见怪！”见沈云勤满脸苦笑，不似要追究的样子，便如释重负地带着几人回桌坐了，趁机从掉在地上的羊肉中捡起一块没沾上土的，放在口中大嚼起来。

另外两桌汉子也先后收了兵刃，一个个重又坐下来吃喝，高声催促伙计添酒加菜。

站在门口的司徒求缨只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那些强人为何忽然收起了刀兵，变成了行脚商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提着剑向那老板问了几句，却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派了一个胆大的家丁进去打探消息。

那家丁进去了不到半晌便出来了，好笑似的与司徒求缨说道：“里面只有三桌跑买卖的行脚商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后生，并无什么强人。反倒是方才咱家的马蹄声惊了他们，这才拿出刀剑来防备，却是将咱家当成了马贼。他们见那后生孤身一人，来得时间又不巧，差点以为是咱家的探马，险些冤杀了好人；幸好老管家出现得及时，他们才发现是一场误会……”

司徒求缨听了，心知今日已无害可除，只得悻悻地将剑回了鞘，嘟囔道：“就这点胆量也敢出来行走？害得小爷白高兴一场！”

那老管家见司徒求缨不用冒险，只乐得喜笑颜开道：“少爷您出身高贵，自然不知这些行脚商的难处。也怪不得他们胆小，出门在外，什么样的险事都可能遇上，稍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还是小心点好！小心点好！今日之事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责怪少爷多事……”

司徒求缨无奈地望了一眼喋喋不休的管家，向茶摊老板道：“先倒些茶水来，我等跑了半日，正是口干舌燥。再给马匹备些食水草料，要精些的。我今日新猎了一只黄羊，你且拿去切好串了，烤完再端上来。放心，手工钱不会短了你的，需要多少只管找管家去要。”

那老板道：“不忙不忙！我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司徒公子吗？”转身朝棚里喊了两句，见没人答应，想是小伙计又在后厨端菜，骂了几声“没眼力价的”，笑嘻嘻地转头回来请司徒求缨往棚里上坐。司徒求缨常来此处，知道棚里狭小简陋；如今又已有了四桌客人，自己这些人若再进去，便要将棚子塞得满满的，坐着并不舒服。再者，方才险些与那些人起了冲突，万一进去后有人酒后闹事、生出事端来，自己虽然不怕，但大小也是个麻烦。想到这里，他便摇了摇头，言道：“无妨，我便在外面坐一会儿罢了。刚跑了一身汗，正好凉快凉快。”说着，便在棚外摆着的长凳上一坐，哼起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