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归,递给我一只手帕。”丁柔忙站起来,离开餐桌,手捏着鼻子,仰起头止血。
子归瞧出不对,忙掏出手帕递给她:“小姐,你怎么流起鼻血来了?”
丁柔用手帕捂住鼻子,声音含糊不清:“去打盆凉水来。”
“哦。”子归应了一声,小跑出去。过了一会儿,端了盆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凉水:“小姐,水来了。”
刚才还凶猛的鼻血这会却已经止住了。丁柔撩起冰冷的水,一捧一捧泼在面上,清洗鼻子周围残余的血迹。待洗净之后,又将污了血的帕子浸在水里,搓洗干净递给她,歉然道:“污了你的帕子,真是抱歉,日后还你一条。”
子归见她如此客气,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气,当下阴阳怪气地道:“一条?真好意思送得出手,要送就送一百条!人家好好吃着饭都被你打断了,你看看你的碗,叫人家还怎么吃啊!”
丁柔笑笑:“真是不好意思。”
子归隐约觉得不对,她何时对她如此客气过?怀疑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问道:“小姐,你好好的怎么流起鼻血来了?你一向吃素,半点肉腥都不沾啊,怎么会上火?”
丁柔便道:“我抠鼻屎来着,一不小心抠破了。”
一向正经的姑娘忽然变得如此恶心,子归很是受不了,顿时忘了她刚才明明没有扣鼻屎,只大叫道:“小姐,你被鬼附身了?做什么变得如此恶心?”
丁柔挑眉。
乱说话的后果便是,被子归大吼一通,外加被她自创的百抓千挠**毫不客气地飞挠一顿。
闹过这一出,午饭便没法再吃。寄人篱下,两人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草草收拾了残桌,留着肚子等待晚饭。
肚子没填饱,都觉不得劲。拿了茶叶泡壶茶,端到院子里打发时间。
院子里春光柔媚,越过院门朝外看去,不远处的花圃里一株株花草长得清丽喜人。两人沐浴着这春光,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小姐,你说外面的流言传得怎样了?”
“还能怎样?不就那样。”
“小姐,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有什么好奇的?无非就是那些话罢了。”
“嘿,不见得哦。谣传这种事,总是在不同的人嘴里演化成各种各样的版本。”子归摇头晃脑,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
丁柔瞧她一眼,没再说话。就算演变,又能演变到哪里去?他不正经已是定局,大不了将她传得不清白些。
何况这种谣传压根摸不着影,过不两日便会不攻自破。等流言一过,她便搬回去做下一步打算。
时间不多了。丁柔略显苍白僵硬的手指捏着青花瓷杯,低头看着杯子里绿莹莹的茶叶,碧色清透的茶水,心中暗涛汹涌。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
她心中澎湃不已,面上却平静得如同无风水面,安静祥和。
子归却有些坐不住,翻来覆去,目光直往外瞄。她本就是耐不住静的性子,能憋在一个小院子里三日已经是她的极限。她看着丁柔安静得仿佛一株没有思想的植物,风吹就摇摆,风停便自在,很是不喜欢:“小姐,你就一丁点儿也不好奇?你就
一丁点儿也不想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了?晏秋有没有被烦死?”
主仆三年,丁柔自是明白她的心思,微笑着瞧着她:“若你真想出去,需同金掌柜说一声。若金掌柜同意,你再出去瞧瞧。”
子归却道:“出去瞧?怎么出去?蒙上面纱吗?”她葱白的指尖戳着漆黑肿胀的右脸,黑白相触,凹下一块:“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吓坏人你赔医药费啊?”
说起来,她就是怪丁柔迟迟不肯给她医脸。她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若是长相普通也罢了,好歹入得了眼,别人即便不喜至少不会厌恶。可是她天生一副美人胚子,曾经那样高高在上,被无数人捧在手心里,如今却落到人人见了都喊一声怪物的境地,如何能不怨?
丁柔瞟她一眼,不气不怒:“不去便罢了。”
“你——”子归气得直哼哼,却又拿她没办法。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终是憋不住想要飞出去的冲动,撂下一句话:“我这就去看看金掌柜在不在。”说着提腿朝外跑去。
丁柔看着她跑远了,收回目光,继续抿着手里已然变凉的茶。一点一点抿在唇上,品着茶水略为苦涩的滋味,偶尔看看头顶那一片蓝天。目光划过院子角落里冒出尖尖角的小草嫩芽,心中感叹,有多久了?她再也没有享受过如此安详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