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世嫉俗的他一直回避着亲事,直到他遇见了娥皇。
自成婚以来,娥皇一直扮演着他妻子与母亲的角色,陪他游山玩水、吟诗作对,替他照顾孩童、打理家室,在他生病时为他煎药,在他忙于朝政苦于案牍时为他沏一杯茶&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
如今娥皇病了,他觉得一直在他身边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倒了。
重光端着药步入瑶光殿,娥皇躺在床上,长长的青丝似一条条枯藤,无力地垂在那绣着鸳鸯的罗衾上。此刻,她面容枯槁,颊上的两个颧骨高高地凸起。
&ldo;夫君,&rdo;娥皇伸出了包着白皮的手骨,重光将药放在了床头,然后坐下来拉着了她的手,她用另一只手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ldo;自娥皇嫁入宫门,今已有十年。女子之荣,莫过于此。唯一的遗憾就是幼子早夭,妾亦将远去,无法报郎君之恩情,看小妹出嫁,寓儿成家了。&rdo;
&ldo;不!不会的!&rdo;重光紧紧地抱住了娥皇,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泪浸透了她身上那薄薄的素纱。
娥皇轻轻地拍了拍重光的背,取下了手上佩戴的约壁玉环,摊开重光的手,将之放进了他的手心里,然后拿过床头那把昔日元宗赐予她的烧槽琵琶道:&ldo;夫君恩情,娥皇此生无以为报,唯平日佩戴的约壁玉环及昔年所赐的烧槽琵琶,可遗郎君。&rdo;
重光紧紧地抱着娥皇,像一个幼小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
那一夜,他又将一首诗在佛前焚烧。
悼诗
永念难消释,孤怀痛自嗟。
雨深秋寂莫,愁引病增加。
咽绝风前思,昏濛眼上花。
空王应念我,穷子正迷家。
三日后,娥皇强撑着病体斋戒沐浴,接着她穿上一袭素衣,将青丝用银簪绾起,在瑶光殿内的佛像前祈福,然后将诞下仲宣时重光给她的子母结在佛前焚烧。
焚毕,她将一只玉蝉含入口中,然后躺到了床上,缓缓地合上了眼睛&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
公元964年十一月,娥皇殁,谥昭惠,葬懿陵,史称大周后。
在娥皇下葬的前一夜,重光将她从棺材中抱了出来,只在里面留了一些她生前的衣物。
他洗去了她脸上的妆容,褪去了她身上的寿衣。
他给她穿上了初次见面时的粉色罗裙和那双粉蓝色的绣花鞋,将她那的青丝绾成了一个少女的发髻,然后在她的脸上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的胭脂。
细细端详,故去的娥皇犹有闺阁少女的风韵。
重光抱着她走出了殿外,月光无言,轻轻地笼罩着他的背影,娥皇那粉白的裙底在夜风中款款飘荡,粉蓝的鞋面在柔和的月光中若隐若现,一片绯红的樱花瓣落在了她那雪白的罗袜上。
他抱着娥皇来到了国寺后面的那片樱花林里,那里栽植这不同品种和花期的樱花。此时已是深秋,大部分的樱花皆凋落,只有一小部分还开着。
重光抱着娥皇来到了一棵上了年纪的樱花树旁,那儿有一个他早已让人挖好的坑。他轻轻地将她放了进去,一点一点地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