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没来由的,布尔迪兰感觉斑抱着自己的手紧了一下。
斑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
他说话往往都要组织一阵语言才能说得顺畅,布尔迪兰便耐心地等他想好,可这次斑思索的时间格外长,长到法师的思维已经跳跃到别处去,他才再次开口。
“让我来保护你。”斑说。
“以前说过,我替你死亡,心甘情愿,不用你复活。这话适用于任何时候,如果因为轻率的原因失去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这三年我受够了,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别让我承担这样的后果。”
听到前半段,布尔迪兰本想哈哈两句说他怎么会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然而听到最后一句,他怔愣了一下。
布尔迪兰从未想过,小养子会不能失去他。
如同羽翼丰盈离开父母展翅高飞的鸟不会回过头来看父母一眼,人类中成年的子女也需要另起炉灶成家立业。斑如今已经成年,有了自己的理想,他的天空无限广阔,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如此依赖自己,这难道是自己的教育失误?
布尔迪兰回想一番斑小时候自己的失败表现。
忙起实验来就对他不管不顾,时常还要养子提醒做饭,难道是这导致他缺爱?
不能教导养子剑术也许也算一个?即便作为一个法师对剑术一窍不通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无疑使养子不能一展抱负,以至于最后他头也不回地奔向了神殿。
当然,也许最重要的是这一点——为了一己私欲,有意无意地不让养子接触雌性生物,甚至还为此默许了那些怎么想都不太对的事情……
布尔迪兰有点心虚地挠挠下巴,莫非自己真的……错了?
想到这里,布尔迪兰忽然就烦恼了。他一向自诩为开明的养父,此时也不例外,他认为斑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可是他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样不对。
想让斑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更加好的风景,想让斑了解这个世界有很多更复杂的事情……但对现状满意过头的自己又不想面对再次分离。
想着想着,这种情绪很快升华为懊恼,使布尔迪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斑见布尔迪兰并没有反对意见,便当他默认了。
他又迟疑了一会儿,说:“我得去拜访一下圣骑士长,神殿也可能会有任务,布尔要一起吗?”
布尔迪兰压根不想见到圣骑士长,并且认为此时应该跟小养子稍稍划开一点距离,于是他拨浪鼓一般摇头,“我去我们的房子看看,顺便拿这个月的房租,今天不去你宿舍了,我要整理葛藤花女郎和林德行踪的情报。”
“可是你的脚……”斑担忧地皱起眉头,。
“嗯?”布尔迪兰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脚伤了,说道:“哦,这没什么。”说罢,他挥动法杖,喊了一声“飞行术”,整个人就飘起来了。
他朝着斑故作潇洒地摆摆手,说道:“走啦。”
然后,小法师就真的头也不回地飞去了相反的街道。
天知道只要想到今晚不能跟小养子睡一起,他心里就难过死了。
飞行术。原来一开始,布尔就不需要我抱着……
看着布尔迪兰飞走的背影,斑怅然若失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然后徒劳地握住拳头。他在街道直愣愣地站了许久,紧紧咬住后槽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忍耐下那陪伴了他三年的空虚的滋味。
来到自己的房子跟前,布尔迪兰从邮筒意外地收到了乌鸦和晨星的来信,信中表示他俩已经脚底抹油一路狂奔到了辉光郡和奥克兰郡的交界处,正在等待与李汇合。
跑得如此之快,看来真是不需要担心这俩情报贩子……布尔迪兰想。
进入地下室,布尔迪兰立即将伊诺尔的家谱默写下来。
为了排解那种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心烦意乱,他很快就成功地用各种年代情报塞满了自己的大脑。
跟伊诺尔家有关的术士家族十分不少,而家谱中,在瑟让侯爵夫人这一代忽然消失踪迹的家族就不多了,只要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再去法师院的图书馆对照查找王都历届术士的资料,他不信找不到林德的蛛丝马迹。
另外,还有老国王的行踪。
布尔迪兰来到书架前,用小把戏法术清理一番书架上的落灰。灰尘随着打着卷的小旋风消失无踪,布尔迪兰从干干净净地书架底层抽出一本绿皮夹着很多标签的笔记本来。翻开书面,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老国王的各种情报,大部分是老国王在大陆历190年到200年的行踪。
根据乌鸦和晨星的分析,女孩子的外貌是很容易混淆的,更何况葛藤花女郎自己的记忆也可能有错,所以将追溯的时间定在了190年到200年。
当然,最为可靠的情报还是从她本人口中说出的,毕竟黑斑鸠伯爵是她最亲近的人,葛藤对他撒谎的可能性不高。所以她很有可能是真在199年出生,由此推测,那就是老国王在大陆历198年跟某个女人有染,生下了她,而那个身为葛藤花女郎母亲的女人,身份还不可宣于众。
198年老国王官方记载的行踪,是去了鲜花郡的雷兹里法师塔,因为只有雷兹里法师塔拥有能够传送到境外的传送阵。
抗魔战争之后,六国使用魔盒合力将大镜湖底部的次元通道口封住,后来花费数年时间,国家内部的魔物差不多都肃清了,没有肃清的魔物就龟缩到各国边境,严重阻碍交通,所以六国每一任国王都会组织联合军讨伐魔物。(绿城靠近边境,梅丽之前参加的也是类似战斗。)
官方记载说老辉光国王通过雷兹里法师塔的传送阵去跟其他国家的联合军讨伐魔物,有大半年都不在王都,而在王都的这些时刻,似乎并没有常驻神殿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