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她,眼中忽然蒙上一层淡淡的悲哀,&ldo;都随你的便。我累了,今天才知道,喜欢你,想留住你的心,是件多么累的事。&rdo;
他安安静静地走了出去,流云居内陷入前所未有的寂静之中,流芳一动不动地抱着膝坐在床上,眼神一片空洞,只觉得心头几要窒息,他走之前留下的那句话带来的钝钝的疼痛一点一点地顺着神经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累了,他想说的是,他不想再爱她了么?
他对她又何尝有过信任?只要一触及顾怀琛,所有的信任都烟消云散了。
他只要否认一句就可以了,哪怕还是欺骗,她也情愿相信,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推开良知和情感上的谴责,成全自己那躲避在阴暗处的私心,可是他竟然没有一句辩解,只是说,他累了……
他决绝离开的身影,刺的她双眼发痛,连何时冰凉的眼泪挂了一脸都不知道。
第一百零三章神木4
两日后,静柳轩的书房中楚静风坐在花梨木官椅上把玩着手中的玉狮子,一边问:
&ldo;考虑得怎么样了?顾怀琛身亡的消息传回了繁都朝廷,听说现在一片混乱。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缠绵病榻,太子代理朝政,但是朝堂上的兵权之争尤为激烈。三皇子与杨懿君不日即将大婚,届时杨将军统辖的东南大军必定支持三皇子即位,而虞州这边,若能兵不血刃地划归陵州版图,彭子都说得对,有百利而无一害。&rdo;
坐在上位的容遇冷着眼斜瞥了他一眼,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
&ldo;今日可玩得开心?&rdo;
&ldo;开心,当然开心。&rdo;楚静风笑嘻嘻地说:&ldo;虽然流芳很伤心,但都是在陵江边祭拜顾怀琛时才那样。我陪着她去散心,去陵州最好的酒楼吃点心,到最好的伶人馆去听曲,很快,她就不记得那些不愉快的事了。阿遇你不记得了?以前在繁都,就没有哪个女子是我轩文子哄不来……&rdo;
&ldo;你还带她到青龙赌坊去了。&rdo;容遇给了他一记冷眼。
&ldo;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聊作安慰罢了。不过流芳今天手风不错,连赢数局,看来前人所言非虚啊!&rdo;楚静风之得意,仿佛赢得不留余地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容遇手中的朱笔停了半晌,那份待批的公文上没写下一词半句,这公文他已经看了三遍,可是……
&ldo;明日,我约了她到大明湖看荷花,这样热的天,若是能有个凫水的好去处就好了,也不知她凫水的本领有没有丢回给我这个师傅……&rdo;
容遇摔下笔,眼中已有薄怒,却不发作,只是冷笑道:&ldo;楚静风,你可真会趁人之危啊!&rdo;
&ldo;哪里哪里?我只是看不惯某些人让女人哭让女人伤心难过而已。明明人不是你杀的,你何苦跟她说那些置气话?你真不想要她了,那好,我楚静风二话不说就带她走可好?&rdo;
容遇冷哼一声,沉默不语。
楚静风笑笑,&ldo;温不平的事考虑一下,明日我便动身去虞州与他见面。至于流芳,阿遇,刚才那句话,不是玩笑话。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哪个女子能入我楚静风的眼,你若不能使她快乐,那么……&rdo;
&ldo;没有如果!&rdo;容遇阴沉着一张脸,瞪着他:&ldo;你少在那里给我动歪脑筋想入非非,你告诉温不平娶他女儿的事我不会应允,他可以提别的条件。&rdo;
&ldo;为什么不对她把话说清楚?你就打算和她一辈子这么冷淡下去?&rdo;楚静风说道:&ldo;看着你这般折磨她,也折磨自己,何苦呢?&rdo;
容遇苦笑,&ldo;阿风,你觉得这件事有可能说得清楚?&rdo;
怎么说清楚?难道告诉她人是老头子杀的,他事前并不知情?那要置老头子于何地?否认也是矫情,顾怀琛死了,他也脱不了关系,把事情和盘托出,她既不能找老头子报仇,甚至连恨都不知如何恨起,他只怕到时这件事影响到更多的人。
她要恨,恨他好了。
没有必要让她恨上整个百里家,老头子那么喜欢她,无为那么依恋她……
他也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只怕他和她就到了尽头了。
楚静风微微一笑,对容遇说:&ldo;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喝过酒了。&rdo;
于是他拉着容遇到了杏花烟雨楼,管弦歌舞,杯盏流光,月上中天时,容遇已经半醉了。孟兰卿把他扶入内室,小心地用巾帕细细擦去他额角的汗,他的脸很红,全身发热,孟兰卿替他解去外袍,他伸手把她扯入怀内,低低喊了一声:
&ldo;阿醺‐‐&rdo;
声音不大,然而却带着隐忍、委屈和思念,孟兰卿一怔,她从未想过这个外表冷漠邪魅的俊逸男子会用这样一种感情喊着一个人的名字。阿醺是谁?她真有点好奇和羡慕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了。
孟兰卿不由得伸手抱紧了他。
他微微睁眼,猛然按住孟兰卿正要拉下他中衣的手。
坐在外间的楚静风看见一脸怒气脚步浮浮走出来的容遇,对跟出来的孟兰卿笑道:
&ldo;兰卿输了,理当履约。&rdo;
孟兰卿苦涩一笑,容遇望着楚静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ldo;楚静风,难不成今夜你是专门把我送上门的?&rdo;
楚静风不以为然地笑了,&ldo;阿遇,你不是已经悬崖勒马了么?再说,你已经醉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