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夏天,正好是出行旅游的季节。一家人一起出去玩,多美的事儿啊。只可惜还在路上,事情就发生了。”
“大巴中途休息,在山区中的加油站边上停靠休息,大家都下车去加油站或者上厕所或者买东西。我带着妹妹多在便利店里犹豫了一会儿,悲剧就发生了。”
“一辆载货卡车从上坡冲下来,把大巴撞翻到了山路下面。乘着我们家人的大巴就那么翻着个折到几十米深的斜坡下面。”
“丹丹那时候才四、五岁,我把她带到加油站,让加油站的员工帮忙叫了120。”
“那地方的斜坡不难下,但加油站的员工都拦着我,让我等救援过来。结果不知道地方偏还是怎么回事,这一等就是将近一小时。”
“救援和120几乎一起到。他们有保障安全下去救人的措施,等车里的人大部分都拖上来,120来那几辆救护车管理人却说:‘肇事司机逃逸,又没有家属在,要是没有民警跟车,我们不能做主救治’。”
“我当时真的控制不了情绪了,但不管我怎么求他们,让他们救人,他们还是老一套说未成年家属不算在内,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后来……后来终于有警察赶过来。他们来又花了一小时,那一车人全都救治无效死亡。”
“我一个人啊,带着妹妹,回到我家里。不知道怎么跟丹丹说大人们都去了哪里,甚至想过不如就跟他们一起去了吧。但我还不能死,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死了丹丹怎么办。”
“如果没有我,丹丹离我的下场又有多远。我只能坚强起来,带着丹丹讨生活。”
“一开始还有父母的亲戚朋友来看我们,会给我们少量生活费。可惜时间一长,那些人都远远避开我们。”
“我想,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去低声下气地求那两个钱了,高中没毕业我就开始工作。”
“之后我考上了不错的大学,我不打算去,但同学都劝我去,说是有奖学金之类的,还能兼职,不比现在开始工作赚得少。”
“现在想起来还真后悔去上大学,痴心妄想大学毕业比高中毕业起点高什么的。把丹丹带在身边照顾,还算将就着能供应起她的学费。”
“结果丹丹在我大学没毕业的时候就得了血癌……真是雪上加霜的要命啊……我就去黑市拳击打工……”
说到妹妹的病症以后,熊卫群久久不能言,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钟平被话中内容震惊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社会体制有问题,总听到大家都在说,可活生生的悲剧就在眼前放着,他实在很难以接受。
熊卫群仇视社会他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倒是这些内幕。医院方面说是没有成年家属或者民警跟车,那纯粹就是怕医院的利益得不到保障。在那种荒山野岭丢下那么多生命,就算社会舆论也不会那么快传开。一个未成年人、一个幼儿,要得到注目在这种时候基本就是不可能的。
还没等钟平想出什么安慰的说辞,一直压抑着感情讲故事的熊卫群继续接着上文说道:“只要我还有一点意识在,我也绝对不会进医院的。那里多的是蛇蝎禽兽。丹丹还在医院,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担心她,可我就是做不到每天都陪在她身边……”
说完这话,熊卫群终于瞪向钟平,语气也终于有了起伏:“我绝对不去医院。”
钟平还在那兀自内心里天人交战,终于勉强同意熊卫群的看法,想说不会再拖着他去医院,结果再看熊卫群,已经再次闭上了眼睛。
再回味刚才熊卫群说的经历,钟平感同身受地觉得,那种事情怎么可能用这么平淡的语调说出来。熊卫群实在太压抑自己,钟平都感觉胸口闷又心绞痛了。
这样的性格,大抵是带着妹妹重新振作的那段时间硬掰出来的吧。四、五岁的孩子都正处于敏感时期,周围的人笑他们就笑,周围的人哭他们就哭,周围的人害怕他们也会害怕,周围的人愤怒他们也会易怒。
看丹丹坚强的现状,他也不难想象熊卫群自己扛了多少,又被妹妹学去了多少。
想着想着,他就觉得一种无以名状的悲凉感袭来,鼻子一酸就跟自己教的那些幼儿园的孩子一样“哇”地哭出了声音。他生出了一股深深的中二感,想着熊卫群不会掉眼泪,那他这样是不是就算替熊卫群渲泻了一下情感?
瞅着昏迷的熊卫群的脸抽泣了半天,钟平好不容易才稳定自己的情绪。才想起熊卫群还受着伤发着高烧,不肯去医院。他要是不做点什么,说不定熊卫群的小命就交待在他家里了。
一想到这个层面,他就抹抹鼻涕穿上衣服又下楼去了趟药店买外伤药,店员又负责任地给他讲解药要多久一换,用什么什么消毒,伤口绝对不能沾水这些小细节。
钟平那时候鼻头还是红的,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冻的。感激地道了谢,拿着药就回到了楼上。然后开始做给伤口消毒上药包扎的心理建树,就一口气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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