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宁思沅肚子里的孩子是在离宫前就怀上的,孩子却要如期临盆,时间对不上,赵挽便早做了安排,只对外称是踩到了雪不慎跌跤,惊得胎气大动,龙嗣先诞。
临盆之日将近,她心里仿佛有预感似的,大石头一般坠在腹中,又满满地顶到胃底,连多喝一口水都觉得难以下咽。单这些不过是身体上的不适,内心偏偏是惶恐不安的,急切茫然,有种难言的情绪。
“陆太医同朕说过,产前要多走些路,生的时候才顺利。”赵挽扶着她,在殿里缓慢走步。他此时已顾不得那些棘手的政务,只打算多陪她一刻是一刻,恨不能同她一道入产阁,可忌讳摆在眼前,男人是不能在女人旁边陪同产子的,更何况他是君王,不宜沾染血气。
宁思沅顾不上答话,脑子里有些乱,要生孩子了,在现代就是鬼门关一道,更何况急救并不擅长的古代,她不禁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孩子能不能生出来,总之很多很多要害怕的事。
她之前同陆简之商议过,如果难产,不妨从腹部横开一刀,将孩子从胞宫取出,立即止血缝合,这便是俗称的刨腹产。陆简之听后有些惊讶,担心这样创口太大,且时间紧迫,恐怕一样会有生命危险,只点头应了,说自己回头再好好钻研一下,又说接生之事悉有稳婆来应对,她们都是有丰富经验的人,叫她不要太过恐慌。
在殿中走得太累了,她撑着赵挽的手臂艰难摇头:“实在是没力气了,先歇会儿吧。”
赵挽温和笑了笑,眼神示意一旁的太监过来扶她,将她扶到矮榻前。
身子尚未放平稳,汤公公仓促进来,冷天里头上竟沁了汗,躬身道:“皇上,今日一早守城士兵来报,夜里有马车停在外,神不知鬼不觉地抛下一个人,天亮了才有人发现,仔细看了,竟然是淮王爷!”
两人皆是一惊,赵挽反应犹大,问:“可是生是死?人在何处?”
“王爷身负重伤不省人事,守城将卫不敢自作主张,压下消息,将王爷送至城内自家宅园安顿。”
苏悔初本在阵前失去下落,却突然重返皇城,不管是哪个消息,传出去都叫朝中动荡。赵挽现在迫切想要见到他,可是再看看宁思沅,又是左右为难,没有一个放心得下。
“皇上还是去看看王爷吧,一切以战事为重,他若清醒了,定有要事相告,若再耽搁下去,恐怕延误军情。”宁思沅看他面色,催促道。
“可你这里……”
“不碍的,我还早,离发作起来还需些时间,再说你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太医和稳婆俱全,并无差池。”
赵挽苦着脸犹豫片刻,在她肩头捏了捏,点头道:“好,朕将他那头安顿好即刻赶回来陪你,你一定要好好的。”
这般情景倒有些生离死别的滋味,他眼里忧思重重,反而叫她安定一笑,温温和和的,有种久违的亲密。
赵挽虽放心不下,但也转身大步离去,宁思沅在榻上坐了不到一刻钟,突然腹部剧痛起来,一阵重过一阵,两腿间涌出湿意。
大约是要生了!她抓过一旁小琢的衣袖,眼睛大睁,还未出声,小琢已经大声向外喊去。
一声响起,不过须臾,殿外匆匆忙忙走动起来,汤药、热水、毛巾纷纷往产阁里送,几道屏风扯起,最里头是稳婆们,最外头是几位太医。
古代和现代生孩子的姿势是不一样的,她被人架着两只胳膊,像是半蹲,这样给婴儿一个天然的下坠力。剧痛一波又一波袭来,她的肚子,她的全身血液都随着这个并不舒适的姿势坠到身体下部,整个人像是要被分裂成无数块。
分娩过程是难熬的,比想象中痛苦百倍,可她也比想象中更坚强,最终还是顺产了,胎儿被剪断脐带,稳婆利落地包裹住孩子,将其带出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