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灵正恭恭敬敬地答话,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猜测是阁中其他宫人前来,不由得大舒一口气。虽垂着头,目光却一直向门口飘去。
果然看见魏松的身影从门口转过来。
他跨过门槛,一眼就看见宋扬灵面对他站着。背对着自己的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形——他不像宋扬灵曾经还有幸见过天子一面,此刻心中虽然猜测,但也不敢肯定,犹犹豫豫地蹭过来。
宋扬灵见他一走近,敛容到:“容奴婢向陛下奉茶。”
魏松一听,才知眼前的真是天子!立刻拜倒行礼,三呼万岁。
蔺常随意地抬抬手:“平身。”又道:“这里可有喝茶的好地方?”
宋扬灵答:“正厅有饮茶之处;后院还有一处小阁,亦可饮茶。”
蔺常便道:“那就去小阁吧。带路。”
魏松弓着腰在前引路,宋扬灵去准备喝茶的器具,也顺带告诉赵恒秋一声说陛下亲临。
——————
喝茶是赵恒秋在一旁守着的。
宋扬灵和落菊则添换茶汤,进献鲜果。
蔺常见两个宫女皆已到场,又见落菊年纪甚小,言谈之中并无过人之处。心中笃定那书册必是宋扬灵所写。却不点破。喝了茶,评两句阁中景致,便起身要走。
一行人恭送到外边。
待蔺常走后,赵恒秋仔细地问了一遍宋扬灵陛下来的情况,以及说过的话。连表情、语气都没漏下。
宋扬灵认真地回答完毕。觉得奇怪,便问:“爷爷可是有担心的事情?”
赵恒秋叹口气,见左右无人,才说:“陛下向来不喜宝文阁,突然驾临,必然事出有因。”只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何原因。
“陛下为何不喜宝文阁?”宋扬灵十分奇怪,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也就罢了,难道还会不喜欢一处地方?
赵恒秋看她一眼,便道:“你以前不是问过我先帝往事?先帝与陛下性格不合,爱好不同。你想,若你冷落一个人时,那人是否还会一心同你好?”
宋扬灵一听就明白了,陛下哪里是不喜宝文阁,根本是不喜先帝!这也难怪,先帝在时,偏心得那么明显,陛下心中怎可真的毫无芥蒂?
而这宝文阁中尽是先帝藏书,陛下又与先帝爱好迥异,想必也对先帝的这些书无甚兴趣。怪道从来不来这宝文阁。
她脑筋转得快,这样一想,便又说道:“既是这样,贤妃派人刻印她祖父写给先帝的文章,陛下从心里应是不欢喜的罢。”
“你倒是一点就通。”赵恒秋难得开口说这些,既说到,不免又多说了两句:“贤妃母家势力如日中天,正是陛下用得着的时候,不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同她计较。”
这底下的话自然不必再说。宋扬灵躬身告退。
——————
天子行踪,那是宫中众人时刻关注的焦点。蔺常散朝之后来了一遭宝文阁,不出三日,已是人人尽知。
不过只是偶然走一遭而已。众人尚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又来了第二次。
这下可真成一桩值得大讲特讲的大事了。
所谓上行下效,陛下一来,宫中其他有头有脸的人免不了也来走一走。最先来的是贤妃的人——来的也有名正言顺——还书。
只是这一次打头的不是快雪,而是贤妃本人。
贤妃今年约莫二十四、五岁,如开到正好的海棠,明艳嚣张。她穿一身水红罗裙,手中一柄团扇。扇面上是美人临镜,芳华绝代。
宋扬灵在下请安,心中感叹,果然是宠冠后宫又有冲天权势的宠妃,一身威严,让人不敢正视。美得这样光彩夺目的女人与蔺常那样的一代雄主倒是相得益彰。
贤妃实在看不出这小小的宝文阁里有何吸引之处,竟引得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驾临。
她端坐于上,纤纤玉指拿起茶盏,轻轻揭起杯盖,看袅袅烟气从指间消散。一点樱唇,如三月初开的桃瓣。
浅酌一口,亦如一幅画。
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一个不是颜如花,气如兰。宋扬灵想,古往今来那么多耽于美色的昏君,实在也不应该遭万人唾弃。只因诱惑太多,太大,想从这三千佳丽上移开目光,关注国事,实在需要太大的定力。
李贤妃将将用过一盏茶。有小黄门进来通报,说楚昭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