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役元继续领着汐茗向前走,不过脚下的路不像刚才那么宽敞了,而是越来越窄越来越阴暗,最后两人只能一前一后半弓着腰,努力挪着步子向前走。汐茗也很疑惑是什么样的目的地要通过这种通道,她根本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反正是在往上吃力攀登。走到尽头,役元在前面拨开层层的挂下来的藤叶,从出口处照进了一束阳光,汐茗钻过被撩起的藤条,走了出来。
她不禁惊喜地叫出声来,用手捂着嘴看着,然后开始在宽阔的草地上尽情地走着跳着。役元带着她,来到了那处山水美丽的“凤栖后园”。秋风拂面,吹嫩了干草脆叶,为繁花唱起挽歌;吹得湖面泛起荡漾的涟漪;吹摇着汐茗粉红的裙摆。夕阳幕露,使这儿美如幻境,令人动容。
似乎很久很久,汐茗都没像现在这么开心了。她感到心灵完全的放松,暂时抛却了无尽的烦恼,在这片现在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广阔天地里,重新回到了她天使般的容姿。
而役元坐在草地上,他已经来过这儿好几次了,也没有过多的惊喜,但还是静静欣赏着这片与世隔绝的仙地。
汐茗蹦蹦跳跳地来到役元身边,并排坐在青黄相间的草地上,撩好被风吹动的秀发,向他惊叹道:“这儿好美啊!跟我们天使城郊一样呢!”役元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景随心动,拥有什么样的心情,就会看出什么样的状景。
“对了,你还介绍给我你的那些朋友呢。”
“我们不是朋友,是战友,是家人。”役元平视着前方的一湖秋水,战士的心结被地平线贯穿。
“我知道的,能够在一起并肩作战的感情是很珍贵的。”
“是啊。‘精诚合作,生死与共’,这是我们在师父面前,一起做的承诺,我们所有澜剑星士的承诺。”
汐茗很好奇,涨起了兴趣,侧身靠近了他一点,紧追着问:“那,你们星士,都有谁呢?”
役元转过头来看着她,她一脸的天真与期待,就介绍了起来:
“我们这一任,只有六位。除了现在我们四个,还有两位,只有一人这些年来仍是下落不明,也不知是生是死啊。我们这些兄弟,来自不同的战局系,有着不同的分工,比如说
控局系欧阳靖同,绝啸剑主,我们的队长,羽扇谋略,排兵布阵,整个战场简直由他雕塑;
探破系柯林,握有飞瀑剑,燕步的探子,能查探出好几多情报;
医愈系的林行,斯文的草药书生,拿着木迭剑,有学识的文化人,呵呵;
伏刺系肖州旭,暗器世家,飞刀与弓箭的好手,但和他的风殇剑一起,不知去向啊;
我们斗战系有两位,负责的是近身攻歼。我是主手,副手……你就当不曾存在过吧。”
“这?这是什么话?你们不是同生死的兄弟吗?究竟怎么了?”
役元永远也不愿提及副手的名字。他永远不愿向别人说起,自己曾经的同门师兄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一切都在变。这世道,真是可笑。
日光西斜,晚霞横挂在天际。暮色已经降临,层层树叶在风的摇动下,风姿绰约,隐隐约约还透着点柔美的夕阳光影。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役元站起身来,与汐茗一起往回踱步去。
对役元来说,很久没有这么悠闲了。平日里一个又一个的任务派下来,只想着休息,哪敢想休闲。
可现在,自己的确也是任务在身。可这任务,居然是陪伴一个初识少女。役元一直想不通,队长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但也只能好好带着她,又没有别的事好干。
其实靖同,有他自己的考虑,他想帮役元。
役元很小的时候,父母都来自天澜战局,在一次攻战中,双双牺牲,只留下役元和小他三岁的妹妹稼画。从此,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浪迹天涯,颠沛流离无依无靠,几经周折最后加入天澜战局,成为像父母一样的战士。一直以来,长兄为父,役元从小就知道,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担当。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要对得起泉下父母。
两人幸得玄端师父收留,又被准许拜入门下,研习修行,去走他们的父母走过的路。似乎在同样的路上,就能再次感受到父母的身影。
身世凄苦,命途多舛,可兄妹二人,也渐渐成长,反而乐观豁达了些。这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们感受到生活的幸福。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摘山间苦涩的野果,一起趟山涧的小溪。他们切磋剑术,役元总变着法儿地让着妹妹。役元最开心的事,就是远远地望着嬉闹的妹妹。凡是她有什么请求,役元一定竭尽全力,否则他可忍受不了妹妹的撒娇。玄端师父训徒严厉,门下许多弟子都叫苦不堪。唯独役元与他的小妹妹,整天乐乐呵呵的,沉浸在平淡的幸福之中。这种平淡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奢侈的要求了。
可结局,终结了一切。三年前,兄妹二人跟随一支灵士队伍,在回城途中,意外遭遇了数倍于己的魅冥敌军。当时二人入门不久,资质平平,一下子陷入了刀枪乱箭之中,慌乱了阵脚。在周围震天的怒吼、嘶喊声中,看着周围的师兄师姐。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役元吓傻了。这个少年,竟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干瞪着眼睛,不知道逃跑。可,弓箭无情。利箭直冲向他而来。生死之际,反而是弱小的妹妹,冲上前来,将他一把推开。他倒在了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妹娇弱的身体,被无数乱箭刺穿,溅出鲜血。妹妹的身影,停留在了血地之上,乱尸之中……
要不是边上有人强行拉出了他,他早就跟随自己的妹妹和父母去了。
……
天地偌大,孤寂一人。从此,那个爱说爱笑,活蹦乱跳的少年道役元,不见了。他不会再在练功的时候,偷溜到小树林里去摘花;他不会在午饭的时候,跑出去买冰糖葫芦;他不会让出自己的全部,永远给妹妹最好的……
他变了,冷酷、坚毅、果敢。他一夜之间,从一个男孩,变成了战士。
他从此剑不离手。没人见他哭泣过。所有人只见到他一直在苦练剑法,在河畔,在丛林,在山麓……有时夜深人静,整个世界都在安睡时,他却无法入眠,只能轻步到林中,折一根树枝在空中劈刺。
蛙声入耳,夏蝉伴鸣。他没有哭喊,他的哭喊声全融进了他的剑里。
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孤僻,如同天地的弃儿。他照顾了妹妹一辈子,如今却照顾不了自己。他习惯了付出与礼让,他习惯了包容与宽恕。可他发现自己那么脆弱,那么无能。他无法面对至亲至爱在时光中消逝,他不习惯无人可以倾诉、无人可以相随的日子。
如今的他,已经失去了所有。他只能醉于剑法。也许他就会一生都活在剑与战斗中,直到落寞死去……
直到缕汐茗的出现,打破了他枯燥的生活。他的生命,将因此而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