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儿子不仅想要东陵盛世,还想要从那个盛世里,把他给救出来。
能走得出来吗?
许安归曾经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
十六年了,他从没找到答案。
而今他看见北寰言,忽然找到了答案——
哪怕是他的兄长,当年用尽一切谋算,也只是想给他留下一个盛世山河。只要山河永昌,万邦来朝,东陵盛世,那便是对他兄长最好的祭奠礼了罢?
“你去吧。”许安归有些释怀。
他的眸光转向窗外山涧细瀑,那些看不见的水雾在云海中驰骋。
那一刻,许安归想在想什么,北寰言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些藏匿在虚无里的芥蒂,总有一日会拨开云雾见天日,烟消云散。
北寰言起身,退了出去。
北寰洛才从里间出来,她滚着轮椅,到许安归身边,拿起另一盏茶,给许安归看:“这孩子,比一般人聪明。他们这一代人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北寰言没问母亲去哪里,只是用猜的就知道她没出去。
茶倒了两盏,一盏给父亲,一盏给母亲。
*
辰时,北寰言一行人由秋薄护送,浩浩荡荡地往山下去。
他们要赶在入夜之前到沁春城过夜。
安王府前,北寰言带着北寰舞、时均白、流云、流风、卫昭向父母拜别。
许安归望着从云雾中透出的朝阳沉默不语。
卫昭走了两步,见一行人走远了,又折回来,郑重其事地对许安归一礼:“殿下,我跟着大公子一起去许都了。”
许安归点头。
卫昭转身追上北寰言的脚步。
北寰洛坐在轮椅上,笑得山花艳丽。
她挑眉问许安归:“殿下猜猜,南泽王谋反一案,言儿特地把卫昭从牢里提出来,是不是也是因为察觉到卫昭是你安插在南泽郡主身边的细作?故意留在身边的?”
许安归垂眸轻笑,他似乎是小看北寰言了。
那孩子的心思,比她母亲来得更加长远。
他看似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就如今晨放在桌上的那两盏茶。
他好似藏匿在乌云后的朝阳,散漫地照亮大地,懂得怎么韬光养晦,隐藏锋芒。
“午膳,想吃春笋吗?”许安归推着北寰洛往回走。
北寰洛仰头:“还想吃野兔。”
许安归道:“一会儿去采竹笋的时候,给你打几只回来解解馋。”
南境入春,春雨连绵成一片薄纱,落在春涧。
万物初生,长势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