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肆这几日里都故意离得她远远的,可那视线却是忍不住的瞟过去,又忍不住的看着她出神,直至被她察觉,这才匆忙收回视线,假装看向别处。
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可如果就此承认他一代魔尊竟喜欢上了一个还不足两万岁的神族丫头,却着实有些别扭。思来想去,也不能拿捏得出个法子来。这日里,莲肆正在院落外的树上小憩,忽闻一阵风拂过,微微撑开一丝细缝,见一粉衣丫鬟模样打扮的女子站在门外,似乎有话要禀报。
莲肆疑惑的睁开眼,缓缓坐起身来,邪魅道:“洛倾还不曾起身,小娘子这是有何要事?不如禀告于我,待得她醒来,我转达便是。”那粉衣女子闻言抬头,见莲肆那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脸颊烧得通红。赶紧低下头去,眼睛看着脚尖,结巴道:“凤,凤皇让奴婢前来禀报神女,尊主传来消息,明日便会归来。”莲肆闻言一怔,笑容僵在脸上。他忽的自树上跃下,站定在那女子跟前,认真道:“你说血凤明日便要归来?”那女子本就通红的脸更如充血一般,手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头低得更狠了些,呐呐道:“是,是的。”见半天得不到回应,再抬头时,哪还有那人影。女子错愕的发了会儿愣,便转身往回走去。莲肆乍一听闻血凤明日便要归来,心中警铃大作。他能赖在这数日,不过是因着自己承诺凤音那女娲石碎片全当赠与龙翊的,无需记挂再拿劳什子的龙鳞交换了。又因着洛倾几日里都被各种各样的修行之人前来参拜,这才顾他不得。
可若血凤一旦回来,他便再无理由纠缠,可一想着自此后便不能时常见着她,心里就如同即将要被割去一块血肉似的。什么别扭,什么面子全然顾不得了,喜欢就喜欢罢,也不是什么丢人之事,何况还是一出生便是神君修为的神女。莲肆心里盘算一阵,思虑着在洛倾知晓此事之前,将她骗往别处去。拿定主意,他便躺在洛倾时常休憩的藤椅上假寐,等待着洛倾起身。约莫半个时辰,洛倾果然向这边走来,见藤椅被人霸占,微微皱眉,许是起床不久,还有些迷糊,不满的上前拽他的衣袖,小性子尽显。见莲肆竟丝毫不动,不由动了气,嚷道:“莲肆,你给我起来!别以为装睡就可以赖着,回你的树上去!”莲肆本是见她初醒,迷糊的模样甚是可爱,想要逗逗她,尤其是她那一副小性子,自入得这丹穴山便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哪还见得着半分?可见她大声嚷嚷的模样,竟与平日里他惹恼了她,她使性子与他赌气一般无二,想到心里的谋划,只好睁开眼来,迷朦道:“怎么了怎么了?”
见她使劲瞪着他,又赶紧跳将起来,不住道:“啊,对不住对不住,昨日里睡得晚了些,今早起来还有些困顿,竟在你这藤椅上睡得沉了。来来来,你坐吧,我站着便好了。”
洛倾见莲肆一脸真诚道歉的模样,竟似真不是故意为之,倒显得自己小气了,有些赫然。一肚子的怒火瘪了下去,那初初醒来时的一抹子困意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装模作样的捋了捋衣袖,坐在藤椅上,干巴巴道:“不就是在藤椅上小憩一会儿么,又无甚大碍的。”
莲肆内心里早已笑翻,面上却一片诚然之色,道,“到底是洛倾大量,不与我计较。”
见洛倾挥挥手,又道,“在这丹穴山住了这几日,每日里除了指点指点小龙的术法,便要被一群不明来路的修行人士扰得不得安宁,我甚觉无聊!”
莲肆顿了顿,见洛倾果然露出恹恹的神色来,又道:“我听说有一处地方,景色甚好,且奇珍异宝遍地,只不过那山被人设下了结界,修为底下者竟不能踏进一步,这几日闲得无趣,我打算前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驯服个坐骑。”
洛倾一听,瞬间来了精神。莲肆所言不虚,她确是被烦得有些狠了,连带着脾性也有些暴躁。可若是就此离去,未等到血凤归来好生修理一番,她又有些不甘心。
就在她分神之际,又听得莲肆似自言自语道:“正反在这也是无事,血凤那性子又极野,不知何时才能归来,若是一年半载不曾归来,莫非还得在这住上一年半载不成?不行不行,若是再居住个一年半载的,估摸着光那些个杂七杂八前来拜访的人都能将人折磨疯。”
洛倾想象一下那群成天叽叽喳喳吵得她头大的鸟来,不由打了个激灵,赶忙对着莲肆道:“你说的那处地方是在何处?离这可远?”
莲肆见她已然上钩,心里暗自高兴,又装作沉思片刻,道:“我所言,便是招摇山,据说你被颜止带回竹屋前,便是血凤守着你呆在那招摇山上。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去看看?”
“招摇山?”洛倾点了点头,似乎血凤也曾提起过,她有些印象。想到血凤,她又皱眉道,“可是万一我刚走,血凤便归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唔。。。。。。”莲肆假装沉思,心里却想着,就知道他要回来了,我才故意将你带走的,我还巴不得他不回来呢。
他装模作样的摸了摸下巴,忽道:“不若告诉凤音,若是他回来了,便让他到招摇山上寻我们,既然当初他能上得招摇山,那结界对他而言便不是难事。你看如何?”
洛倾想了想,觉着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随即点头,道:“那我先去跟凤音打声招呼。”
莲肆赶紧拦住她,道:“你就别去了,我去说一声就成,你去替小龙拾缀拾缀。既然已收得小龙为徒,这回你便将他带上吧,若是他能受得住招摇山的结界威压,对他也大有好处。”
洛倾被这一提醒,这才想起还有个小龙来,哎呀一声,捶了捶脑袋,赶紧往小龙屋里走去。
莲肆心下松了口气,这才悠哉悠哉的寻凤音去。凤音那里,他自然是不怕有何纰漏的,既然欠魔族如此大的人情,这样的小忙还是能帮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雀跃,似乎已然看见了美好的未来。
等到洛倾牵着龙翊的手走到主殿时,那里早已围满了人。莲肆与凤音不知在交谈些什么,脸上满满都是笑意。这两人倒真是聊得来。
龙翊飞奔至凤音面前,甜甜的唤了声娘亲,便钻入她怀中,紧紧抱住。凤音红着眼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就要跪下给洛倾行礼,却被一股神力托起,知晓洛倾不喜那些个虚礼,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声招呼,又不舍的摸了摸龙翊的头,柔声道:“此行前去,切记要听从你师父的话,不可任性妄为,跟着师父好好修行。”
龙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来,满眼坚定道:“我知道了,娘亲。我会好好修行,努力长大,将来龙翊要好好保护娘亲,不让娘亲再受苦。”
凤音闻言,赶紧别过脸去,生怕龙翊看见她眼中滚动的泪花,她伸手擦了擦眼睛,哽咽道,“娘亲不苦,娘亲有龙翊陪着,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龙翊又紧紧抱着凤音,哭腔道:“娘亲,你一直以为龙翊年幼,什么都不知。可龙翊什么都知道。龙翊知道为何你不让龙翊在人前显出原身,也知道娘亲为了龙翊受了很多罪,还有,还有姥姥。。。。。。”
凤音有些震惊的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出自他之口。她将龙翊撑开些许,有些慌乱道,“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是谁?是哪个多嘴的奴婢!龙翊,你听娘亲说,不是这样的,娘亲,娘亲。。。。。。”可此时,她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下去。
龙翊挥袖抹了把眼泪,捧着凤音的脸,稚声道:“娘亲,你不用说了,龙翊都知道的,只是不想娘亲担心,龙翊才一直假装不知的。娘亲,如今龙翊要走了,你要好好保重,等龙翊有了本事,就再也不离开娘亲身边,好好照顾娘亲。”
凤音哽咽着点了点了,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未说出来。
莲肆见时间已差不多了,走至洛倾身旁,低声道,“我已同凤音说了,若是血凤这几日归来,就让他到招摇山去寻我们。”
洛倾看一眼捂住嘴,拼命抑制哭声的凤音,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牵起龙翊的手,轻声道,“小龙,我们走吧!”
龙翊点了点头,三步一回头地随着洛倾离开,离开主殿后,狠心转身,踏上莲肆驾着的祥云,便站得笔直,不再回头。直至再也看不见丹穴山,这才忍不住坐在云上,默默流泪。
洛倾轻叹一口气,知晓他是头一次离家,心里难免不舍,就如同她以往离开,都会深深思念颜止一般,想到这,她又长叹一声,与龙翊坐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