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来来回回按压足有小半个时辰,莲肆全身皆是汗水。脸上的汗珠自一撮耳发缓缓落下,滴在颜止手背上。他手下一顿,抬头看去,莲肆被他按压得不吭声,浑身的力气都被这疼痛抽空了去,耳鬓的发丝尽数被打湿,眼眸微微眯着,好一副浪荡模样。
他忽地勾唇,拿丝帕擦了擦手,道:“若是疼,你喊出来便是。这么憋着,也不怕憋成内伤。好了,瘀血已经全散去了。你再打坐调息,直至感觉经脉顺畅,再饮下这碗水去。待得吐出了瘀血,也就无碍了。”
莲肆瞪着他的目光一顿,他本以为他故意按压着他的伤处,不过是报复他言语上的不敬,没想到竟真是替他疗伤。想着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有些赫然,干咳一声,道:“没想到你人不怎样,心眼倒是极好的。倒是我小人了,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要我受痛。”
“唔,你所言极是。”颜止扫他一眼,挑眉道,“我救你,不过是因着洛倾在乎你这个朋友罢了,可你让我如此生厌,化瘀丹给你吃了太过浪费。虽说一处处按压有些费时,我倒也不介意,正反闲着也是闲着。”
莲肆静静听他说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硬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狠狠地瞪着颜止,穿好衣袍,便下了逐客令:“那你出去罢,我要打坐调息,估摸着也没你什么事了。”
“那倒不尽然。”颜止斜睨他一眼,又道,“既是治病,我便得看着。假使中途你被反噬,一命呜呼了,我也好替你收个尸。”
莲肆微微眯眼,看着他毒舌如斯,忽而笑道:“当初人家眼巴巴的寻上门去,你都能狠心拒绝,如今又做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来,着实有些可笑了。既然有胆拒绝她,便该想着后果的。你弃之如蔽的,却是我宝贝不及的。看到你这副模样,我真是痛快。自作孽不可活!”说罢,不理会颜止周身暴涨的戾气,闭眼打坐。
等到莲肆调息完毕,睁开眼时,见着的颜止却又是那副淡漠模样,仿佛天地间万事能不能乱了他的情绪。莲肆有些讶异,不曾想他竟如此快便想得通透。心下有些苦涩,忽而眉头一皱,喉头一腥,喷出口血来。
颜止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滩乌血。淡声道:“瘀血吐出来便已无大碍,只要不动用本源之力,便无甚影响。”
莲肆最是见不得他这副嘴脸,忍不住道:“你果真放得下她?”
“为何要放下?”
莲肆脸色大变,定定的看着他,道:“莫要告诉我你又看清了自己的心,要挽回她的情!”
颜止看他一眼,似乎他说的是多么无趣的废话一般。正打算起身往外走,又听得他似宣誓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忽而咧唇,如三月的暖日。朝着莲肆云淡风轻地道:“吾有璞玉,他人惦之,吾心戚戚然;吾失璞玉,他人得之,我心痛苦然。既吾璞玉,完璧归还,吾心珍爱然。”说罢,不再看莲肆,开门离去。
莲肆怔怔地望着门口,视线却已飘至庭院中的洛倾身上。也不知那家伙对她说了什么,她竟笑魇如花,可那捏紧的双手却又出卖了她的紧张。他有些苦涩地收回视线,环视着这淳朴却不简陋的房间,忽然感到些许茫然。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甚至还差点消散在这天地之间,再看看心心念念的那人,他有些颓败的将双手插入发丝,感到一阵无力。那些个倾慕于他的女子,得不到他的心便是这般的心伤么?自打有意识以来,他便是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公子,何时却落得这般下场!莫不是老天终究看不过他,这才设法惩治于他么!莫非这便是报应?
不,我从不信报应,更不信苍天!既为魔尊,便从不曾将命运置于他人之手。无论结局如何,他都是要拼一拼的。他越发坚定了决心,再看向庭院时,嘴角勾出一抹笑来:洛倾,我怎么舍得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