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看着面前愈渐紧绷的小脸,悠悠对上她的视线,也没急着切入正题:“方便问个问题吗?”“……”温汐绞紧书包带,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良久才一脸警惕地、小弧度的点了点头。江声:“为什么不想上领奖台?”他的声音不徐不疾,语气就像在问她为什么不想吃早餐一样平静,温汐却因为这毫无波澜的一句话,信念顷刻坍塌:“……!”一时间,寂静无两。许越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什么叫不想?你意思她原本可以上领奖台,只是自己不想……”话没说完,他自己倒先反应过来,又骤然呆住了。整场比赛如他所见,前10的排名都在不停变化,可为什么独独只有直到人都跑到了场馆大门,许越泽才从震惊中回神,刚想提步去追,身后就传来一声劝告:“别追了。”许越泽回头:“为什么?”江声双手抄兜,慢悠悠往外走:“想让她给你拿个第四?”“……”许越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因为不想上领奖台才故意拿的第四,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看起来好像还挺坚决的。在这样的前提下,就算能成功说服她加入,她大概也不会全力以赴,而没法登上领奖台的名次,对他来说也是没有意义的。他懵了一会儿,又想起这个问题江声应该是在场馆内就看出来了,便不由提步跟了上去:“那你明知道她不会答应,刚刚干嘛不拦着我们出来堵人?”“是啊。”书景浩也跟着点了点头:“我刚好像还被当成变态了呢!”“因为——”江声掀起眼皮,看向人影消失的地方,一脸认真地说:“我好奇。”许越泽:“……”书景浩:“……”-温汐一路跑到公交站,直到上了车还有点惊魂未定。其实她大可以拿个第5、第7,或者让排名波动几次再回第4,破绽就不至于这么明显了。只怪她心态使然,还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好在他们并不知道她是谁。附中那么大,又隔着两个年级,只要她避着点,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打照面的机会了。她抱着书包甩了甩头,把这出意外赶出脑海,偏头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一路摇摇晃晃回了市中心。公交到站:行知中学。温汐下了车,熟门熟路地拐过两道弯,踏进一家已经有些年头的文印店。老板代飞从电脑前抬头:“回来啦。”“嗯。”温汐点点头,侧身进了内间,把装着笔记本的书包放进储物柜,随即提起放在一旁的画板和画具。代飞的声音从外间传来:“航哥让我跟你说一声,网吧那边室里有台电脑老出问题,让你有空过去给看看。”温汐背着画板出来,又径直走到店门外的水池边:“改天吧。”“他好像挺急的。”代飞起身跟了出来:“那客户昨晚游戏打到一半又出了叉子,气得差点把电脑给砸了,你要有时间现在就过去看看呗,下午也行,价钱还按原来的给。”“今晚远程吧。”温汐边把干燥的画笔放到水池里泡着,边看了看手表:“我现在得回家了,下午估计也出不来。”代飞点点头:“那行,那我一会儿和他说。”“麻烦你了。”-天府·观山悦。偌大的湖心墅区,山水交错,景致独到,从保安亭到中央的临湖地带,需要步行十分钟。温汐推开院子的木门,顿足确认带回的物品无误后,才凝神往里走去,打开入户门,绕过玄关,正见沙发上坐着的温韶华和方柠。听到动静,温韶华偏头看去,上一秒还亲切的笑容转瞬便淡了下来:“去哪了?”温汐站在客厅,声音温吞:“写生。”温韶华:“东湖公园?”“嗯。”温韶华冷笑一声,示意她把画板拿过来:“来,我倒要看看,你画了六个小时的画长什么样。”她是真抱了一丝希望打开的画板,结果整幅图面非但毫无长进,甚至还有点时间紧迫、潦草敷衍的意思。温韶华当即拧眉,把画板甩到桌上,声音又降了几度:“你自己看得下去吗?”温汐垂着眼帘,双手交握在身前,无措地抠着手指:“我……画不好。”“画不好就好好画。”温韶华的声音并不大,态度却严苛到极点:“就你这成天只想应付我的态度,怎么才能画的好?”“姨妈,我都说了吧,她就是在撒谎。”方柠歪着身子,幸灾乐祸地拱火:“一早我就去东湖公园看过了,根本就没看到她在那儿!”温韶华冷眼看着她,眼里的锋芒像一层天网,似要全方位的将她困住,再一一解码:“你自己说。”温汐也像是早已习惯了被监视的日常,对于方柠时不时就要把她参上一本这件事,没有丝毫的愕然与反抗。她恰到好处地懵了一下,而后愣愣地取出手机,打开相册后递了过去:“……今天外面有点晒,我就拍了公园的照片,到边上的图书馆去画了。”“你知道什么叫写生吗!”温韶华接过手机,看了眼画质模糊的屏幕,怒意直上眉梢:“如果对着照片就能画,还特意跑出去一趟干什么?”“怪不得会画出这么不伦不类的东西!”“……”温汐闷着头,一副做错事后不敢吭声的模样。可即便如此,温韶华对她今天的去向仍然存疑。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温汐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乖巧听话,也比谁都清楚,一步步把她“驯化”成如今这副模样,究竟费了多少力气。身有反骨的人,越是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就越显得可疑。她锁着眉,盯着温汐看了半晌。忽然想到什么,伸手打开笔袋触了触笔尖,直到确认湿意,才姑且判定她这一趟大概真是去写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