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与外面伺俸的老嬷嬷说了几句,道:「请说大理寺卿李可求见太后娘娘。」
那老嬷嬷慌慌张张地进去,没过一刻,便传来太后的声音,只听她冷笑道:「他想要把自己个谋朝篡位的贼子打扮成正主,也要看我愿不愿意配合。」
听到他老人家的声音清晰,我不由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她依旧硬朗。
老嬷嬷只好又出来,还没言声,我便朗声道:「李大人并无恶意,不过是想跟太后闲聊几句,还望太后看在李大人心诚的份上,赐上一面。」
我的话音一落,里面有一阵没有声音,隔了一会儿,就听皇太后奶奶道:「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李大人为官不易,你早一些回去吧。」
我千料万算,却没想到太后奶奶居然不愿意见我,我只好道:「太后娘娘,您能体谅李大人为官不易这份心,下官等都深感同怀,只是李大人既然远道而来,必定不能空手而归。」
太后沉默了许久,才略略沙哑地道:「李大人,世事诡谲,反复无常,能置身事外者,必定是上天寄于厚福者,你要好好珍惜。」
老嬷嬷唯唯喏喏,我正急得没有着落,李可已经起步朝后堂走去,老嬷嬷大惊失色,却是不敢阻挡,我则大吃一惊,道:「万万不可造次,不能对太后不敬。」
李可微转脸,道:「你有其它的法子么?」
我听了也颇为无奈,想起时辰已到,我一咬牙跟着李可闯入了内堂。
太后正坐在里面椅子上,我见她依然衣冠整齐,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心中不由百感交集,太后见我的第一眼也似乎颇为激动,但她只是眼睛微微湿润,却什么也没做,反而道:「大胆,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敢闯到内堂来。」
我踏前几步,给她跪下,叩了几个头,道:「孙儿不孝,我来晚了。」
太后这一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我道:「你,你来做什么?」
我起身道:「孙儿已经都按排好了,我这就救您出去。」我说完转身拔剑,一剑便了结了紫寻派来伺候太后的那个嬷嬷,她当时正要转身向外飞奔。
我看着她的尸首,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脸对李可道:「我没有事先告诉你,对不起。」
李可倒是很平静,道:「你是否连我也要杀了。」
我低了一下头,突然拉起他的手,将短剑塞于他手,道:「等一会儿出去,毕定是厮杀成片,你拿着它防身……倘使你愿意,你便跟我一起走,我说过,欠你的,我拿一生来还。」
我说完,颇有一点不敢看李可的脸色,也不太敢李可拒绝的言词,转身搀起太后,道:「我们走,太后奶奶。」
太后微微叹息了一声,跟着我起身,我路过李可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脚步一顿,却听李可道:「好!我随你去。」
我的眼睛忍不住一热,抬头去看李可,对他说:「你放心,我必定死在你的前面,有我,绝对不会叫你损伤半分。」
李可点了一下头,道:「我信。」
我们三个人出得大殿,远远得便能听到西郊别宛一阵喧哗,这个时候只怕是顾冬青已经敲了徽王的闷棍,这个时候自然是有人跑回来救急或者要求支援。只要驻扎在这里的三支骑兵,调走任何一支,庄仲庭手里的人马便足以应付。
这些骑兵均是徽王紫允的人马,听见紫允遭伏如何不心急,我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马蹄乱踏之声。我耐心地等着,隔了一会儿空中传来红色的烟火弹,我大喜,道:「太后奶奶,有人来接我们了。」
只觉得四击如同震耳欲聋一般的喊杀之声,我倒不知道庄仲庭居然还有如此多的人马,我脱口道:「李可,没想到元氏的人不少,你等会儿可要离我近一点,他们……」我的话没有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就这么一凉,然后有一阵疼痛,眼前一阵金星,境像似梦似幻,又似瘦西湖边我见到紫式微的第一眼,落拓不羁,又像是李可坐在书案之后,细长的手指一拍惊堂木,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我特爱听他说这句话,仿佛与你有约定,永不散场。
最后是听到太后奶奶凄厉的叫声,我却无力再安慰她,就这么直直地摔落在尘埃之中。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就这么睡去也是好的,我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可是这一觉还没睡多久,我就被胸口的剧痛又弄醒了,只觉得我似乎被搂在一个人的怀里骑在马上,他正拿着剑左挡右架向前冲,从下面看去,只能看到略带胡渣犯着青色的下巴,我淡淡地道:「怎么又是你。」
紫式微一低头,惊喜地道:「你醒了。」他的声音都有一点颤,仿佛要喜极而泣似的,那一刻,我真是有一阵恍惚,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未有过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