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不带一丝感情、不带一点温度,近乎残忍地开口道:“楚白,你早晚会害死你身边的所有人。”楚白愣在原地,病房门在他面前轰然关上,决绝地隔开了两个世界。他看见玻璃窗上倒映出一张脸,是一张年轻的,同医院的墙壁一样没什么颜色的、素白的脸。那是他和邢司南的最后一次见面。楚白睁开眼。入目先是一片虚无的黑色,直到几分钟后,他的眼睛适应了这样黯淡的光线,周遭事物的轮廓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身后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楚白转过身,便看见邢司南面对着他侧躺在床上。他安静地阖着眼,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片细密的阴影,深邃的眉骨、挺直的鼻梁和形状完美的嘴唇一览无余。楚白心想,倘若真有女娲造人,她想必是特别偏爱邢司南,才会特地在捏他的泥人时比旁人的多花了些功夫,捏出了这样一张脸。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好看到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被人原谅。……他不知不觉就看的出了神,睡梦中的邢司南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翻了个身。楚白吓了一跳,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他看着邢司南没有要醒的迹象,才放下心,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会儿,拿过手机打开。他睡觉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将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于是手机刚一解锁,屏幕上便跳出了一堆来自于杨朔和江陆鸣的未接通话。最下面还有杨朔的留言:怎么回事啊楚小白,你们俩在干什么,怎么都不接电话?看到赶紧给我回消息,陈耀现在在局里!看到最后一句话,楚白剩下的最后那一丁点儿睡意也消散了个干净。他一骨碌爬起来,下床走到邢司南床前推了推他,低声道:“邢司南,醒醒……”邢司南无意识地皱了皱眉,避开他的手,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楚白第一次看见他赖床的样子,有些好笑道:“喂,别睡了,出事儿了……”邢司南勉为其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有什么事儿等天亮了再说。”“不行,等不了天亮了。”楚白强行将他的被子扯开,“赶紧给我起来。”邢司南不情不愿,翻了个身,带着被子往回卷。楚白被他扯了一把,猝不及防重心不稳,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摔到了他身上。他这一下摔的有点重,额头磕到了邢司南的胸口。两个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清醒了。邢司南“嘶”了一下:“磕着没?”“……你说呢?”邢司南笑了一声,抓着他的胳膊:“坐起来说。”他们两个挤在一张狭长的单人床上,各自披了一身银白月光,让人无端联想到秉烛夜游促膝长谈一类的场景。楚白不自在地往旁边挪过去一点:“你怎么不接电话?杨朔说陈耀现在在局里。”“陈耀现在在局里?”邢司南皱了皱眉,“什么意思?”楚白其实也不太明白杨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索性给杨朔拨了个电话回去。那边大概是已经抱着电话机守电话守了一晚上,铃声才刚来得及响了一声,对面就动作迅速地接通了。“邢司南,你真是我哥,我的亲哥。”杨朔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你到底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久吗!”“别嚎了。”邢司南咳嗽一声,“手机开勿扰了,没看见。”杨朔闻言,被吓得花容失色:“你手机开勿扰?!真的假的啊邢司南,我和你认识了快十年,就从来没见你手机开过勿扰,你不是无论晴天雨天白天黑夜风雨无阻有事必到么?!”“……”邢司南摁了摁眉心,“别管这个了,先说重点,你说陈耀在局里,是怎么回事?”“说起这个,我还纳闷呢。”杨朔道,“你走之前不是让我查监控录像么?我昨天晚上在那加班加点好端端地查着,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楼下的接警员突然上来,跟我说门口站了一个人,说他是过来自首的。”“那个人是陈耀?”“可不是嘛。”杨朔道,“我给你打电话又打不通,没办法,只能先和江陆鸣一起带着他进了审讯室。一进去,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的全交代了,说他叫陈耀,是何勇和李霞的大儿子,也是真正杀害何勇的凶手。”这是什么惊天大反转。楚白挑了挑眉,然而邢司南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颇为平淡地“嗯”了一声:“把笔录传过来我看看。”“已经传了,看你手机。”杨朔见怪不怪,“总之你俩赶紧回来吧,这里一大堆事儿等着你们呢。一会儿天亮了我还得和姓江的赶去嫌疑人指认的犯罪现场勘察,就这样啊,挂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