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再也抑制不住那已隐藏了许久的伤心,往地上一蹲,抱着膝头就哭了起来。
☆、第三章·娘亲的委屈
王明娟顿时就怔住了。可眨眼间她就明白了过来,忙也蹲下身去,拍着翩羽的背道:“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娘怎么会是你害死的呢?当年那船又不是你弄翻的,何况你娘救你,那是因为她是你娘啊!就算是你爹在,他也会那么做的。他怎么会因为这个就怪你呢?”
却原来,圣德二十一年的正月里,翩羽她爹进京赶考没多久,她娘就因为翩羽的事,和徐家老太太起了争执,并连夜带着翩羽离开了徐家。不想她们母女在半路遭遇了船难,她娘为了救她而身负重伤,最终不治而亡。翩羽则是病上加病,几近濒死,等她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时,她娘的丧事都已经办完了。
翩羽摇摇头,抹着泪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明娟打断她,握住她的手,重新把她拉回树根上坐下,又安抚着她道:“你只是内疚罢了。你娘是为了救你才没了的,偏你竟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你才会那么想。”
翩羽的手忽地就是一僵。醒来后,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舅舅舅妈们的探问,她只得假装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事实上,其实她什么都记得……
她清楚记得,她是因为什么才和堂姐起了口角的……
也清楚记得,祖母是怎么不分青红皂白把她关进柴房的……
她更记得,堂姐跑来告诉她,她娘怎么因为她而惹恼了祖母,祖母怎么要代她爹休了她娘时,那张幸灾乐祸的脸……
她甚至能清晰记起,她娘拿着斧头劈开柴房的门时,那斧头上闪过的寒光;以及她娘抱着浑身冰冷的她离开徐家时,身后传来的祖母的喝骂……
她唯一不记得的,是她掉进河里失去知觉后的那一段。可就在失去知觉的这一段记忆里,她仍能记得她娘的声音,她娘叫她要坚持住,叫她要勇敢……
拍着翩羽的背,王明娟不禁一阵小声嘀咕:“没想到,你竟还藏了这样的心事,难怪这些年从没听你问起过你爹……”
她看看翩羽,忽地回过神来,又道:“你爹要是知道你会这么想他,怕是真要生你的气了,他可真是白疼你这么多年了呢。你想啊,你爹那是多重情重义的一个人,不说别的,当年他跟你娘的那个婚约,谁不当个笑话看?我听说连你娘都没有当真,偏你爹说什么也要守这个诚信,非要娶了你娘,可你娘——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小姑姑怎么说都不过是个不识字的村姑,且还比你爹大两岁,你爹那会儿可已经是个少年举子了,前程似锦。这些年,不管那徐家人怎么看不上你娘,你们家老太太又怎么想往你爹身边塞那些狐狸精,你爹对你娘可一直都是一心一意的,对你也是,你不就是你爹亲自给启的蒙吗?难道你都给忘了不成?要叫我说,你爹之所以这些年都没有跟你联系,这中间定然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缘故……”
可至于是什么缘故,王明娟一时也编不出来了。
此时翩羽已经止住了泪,以手背抹着眼道:“姐姐别安慰我了,我心里知道的……”
“啊,”王明娟一拍巴掌,打断她道:“我想到了!这中间不定是徐家人在作梗,不让你爹来找你呢!”
说到那徐家,她不禁一阵撇嘴,“亏那徐家还有脸标榜自个儿是什么书香门第、礼仪世家,竟连咱们乡下的恶婆婆都不如,作贱得亲孙女病得七死八活不说,还赶着人天寒地冻的大晚上出门。闹出人命,居然也只派个什么不相干的管事过来瞧上一眼,更是连问都不曾问及你一句,那会儿你可是病得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家里连你的后事都备下了呢。也难怪大伯母会气得拿大扫帚把人打跑了……对了!”
她又是一扯翩羽的胳膊,“我说,不定徐家人跟你爹说,你那会儿跟你娘一起没了呢,你爹以为你死了,所以这些年才没来找你。”
王明娟这么说,原不过是编着话来安慰翩羽的,这会儿却是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便点着头又道:“嗯,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呢!当年你娘死后,你爹曾来过一封信,那会儿你还昏迷着,所以不知道。你爹在信里直说他对不起你们母女,说是没脸再见王家人了。那信里除了同意按着你娘的意思处理她的后事外,就只有一句话提到过你,且那句话读起来叫人觉得很是奇怪。他说,‘幸好你们母女会永远在一起’。大伯母因着这句话很是生了一通气,说你爹这话太不知忌讳了,你那会儿可就在鬼门关上转悠呢。后来还是大姑姑说,你爹的意思应该是指你娘叫你在王家替她守孝的事,这么个不叫你们母女分开。可如今回头想想,我倒觉得,你爹的意思,不定真是以为你跟你娘一起没了呢。这么想来,后来你爹没跟你联系,也就能说得通了……”
翩羽抬眼望着王明娟,不禁被她这天马行空的想像给惊得一阵呆怔。
“一定是这样的!”王明娟以拳击着掌心,又扭头看着翩羽道:“要叫我说,你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倒不如直接去京城,当着你爹的面问个清楚明白。若是你们父女之间真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解开。若是没有,如今你已按着你娘的意思,在王家替她守满了孝,也该是你们父女团圆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