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如此,翩羽不由又眨了眨眼,心下一片清明。她隐约也曾听两个表嫂悄悄嘀咕过,似乎是二舅母临死前,把她积攒下的私房钱,偷偷背着人给了王明娟兄妹。想着昨儿王明娟逼着她拿她娘的首饰作抵押,此时若说翩羽心里没气,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可事有轻重缓急,且怎么着王明娟兄妹都是为了她才跑出来的,她只得咬咬唇,隐藏起心里的真实感受,只装作没听清的模样,抬头望着王明喜道:“娟姐姐说什么?我没听清。”
要说,翩羽一向给人的印象就是单纯透明,仿佛从不会藏着掖着什么,却是从来没人知道,其实她很会假装。打从小时候受堂姐们的欺负,怕她娘知道会难过开始,她渐渐地就成了伪装的专家——所以她才能那么轻易瞒着王家人好几年她的小秘密。
此时见她眨巴着一双猫眼,一脸的纯真无邪,那兄妹俩对视一眼,自然不会起疑,便都信以为真了。
王明喜悄悄松了口气,赶紧打岔道:“其实也不是没法子,咱们也可以再像从庄子上出来时那样,搭着人家的车进京……”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见那王明娟从长凳上跳起身,如猛虎般扑向旁边的一张桌子,直把王明喜和翩羽都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就见那王明娟一把拉住那茶桌边的一个茶客,一边伸手去摘人家腰间里的钱袋,一边厉声喝道:“我的钱袋怎么会在你这里?!”
那茶客正听着茶馆里的人在说书,顿时被王明娟这举动吓了一跳,忙高举着双手一阵“唉唉”叫唤。
而,这听着有些耳熟的声音,不由领王明娟抬头看去,却是也吓了一跳。
就只见被她抓着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原本生得极为俊美,偏叫两道挑成八字形的眉破坏了面相,看着满身的邪气。
哪怕没有那把被主人高高举在半空中的折扇,王明娟也一眼就认出,此人,竟又是那个“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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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湛“唉唉”叫唤着,那高举着的双手,与其说是在防御王明娟的进攻,倒不如说是存心敞开腰间,好叫王明娟更容易摘下那只钱袋。
所以,认出他的王明娟一咬牙,到底还是把那只钱袋扽了下来。
而周湛的这一阵叫唤,当即也引得茶馆里的茶客们纷纷扭头看了过来。偏这时候王明娟正好把那钱袋给摘了下来,故而在众人看来,竟仿佛像是王明娟做了劫匪,当街抢了周湛的钱袋一般——当然,其实事实差不多也就是这样。
便有个小伙计冲出来,向着王明娟一阵嚷嚷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打劫怎么的?!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竟不学好,还当街做起强盗,抢起别人的荷包来了?!”
王明娟却是不理他,只低头仔细查看那只钱袋,顿时一阵喜笑颜开,扭头对翩羽和王明娟挥着那只钱袋道:“就是这只!”
“什么就是这只?!”
忽地,旁边伸出一只手,眨眼间就从王明娟手里抢了那只钱袋过去。
王明娟回身,就只见周湛仍坐在那桌边,手里握着那只钱袋,拿眼斜睨着她。
她不由一瞪眼,向着周湛伸手道:“把我的钱袋还我!”
周湛“噗”地就笑开了,拿扇子一指那小伙计,道:“你可看到了?这钱袋到底是谁的?”
小伙计点着头道:“是您的!”又看着王明娟道,“我亲眼看到,是她从您腰里抢下来的!”
这时,翩羽和王明喜也来到了王明娟的身边。见状,翩羽才刚要上前说话,却是被王明娟猛地把她往后一推,冲着那伙计叫道:“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
又指着周湛手里的钱袋道:“那个钱袋就是我的,是我刚刚从当铺的供奉手里拿过来的,是被他偷了去的!那钱袋口子上有个黄斑,那就是我的钱袋,再不可能错的!”
周湛听了不禁一眨眼,看看那伙计,两人便把脑袋凑到一处,打开那袋口的抽绳看了一眼。顿时,小伙计叫道:“咦?真有块斑呢!”说着,抬头看向周湛。
周湛也看看他,镇定笑道:“是啊,还真有块斑呢,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染上去的。”他看向王明娟,却是一歪嘴,挑着眉头道:“倒是不知道姑娘是怎么知道我这钱袋上有块斑的。”
“什么你的钱袋?!这钱袋是我的!”王明娟怒道。
这一回,周湛却是没有再看向她,而是看着那些好奇围过来的人笑道:“不知道可有人读过上个月的《闲话月刊》,那上面就有一篇文章,专门说这街头行骗的。里面就提过,有人会趁人不备,把那东西抢过去偷偷做上记号,然后再公开叫嚷开,偏原主人又说不出那东西上的新记号,也就只能吃了这哑巴亏。”他这才扭头看向王明娟,挑着眉头笑道:“你用的,就是这手法吧?”
王明娟直气得一阵七窍生烟,翩羽忙站出来,对周湛道:“实在是对不起,是这样的,我们刚被偷了一只钱袋,那钱袋的图案跟你的这只一样,所以我姐姐才会认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叫王明娟又把她往后一拨拉,再次把她拨得打了个趔趄,直看得周湛的眉头一挑,眯眼看向翩羽。只见翩羽先是咬了咬唇,然后皱起眉头,噘着个下唇,看着仿佛生气了的模样。他不由就是微微一笑。
王明娟却似乎并不在意翩羽是不是生气了,冲她厉声喝道:“你瞎说什么?!我才没有认错呢,这就是我们的钱袋!不信我们打开那钱袋看,里面肯定有那张当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