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叫他吃惊的是,王爷却并没有醒。
吉光拍了周湛一会儿,见他眉头虽没在高挑着,却仍是在皱着,不由就拿另一只手去抹他的额。
就在沉默忍不住一阵皱眉时,吉光不由也是一阵皱眉。因为她指间探到周湛的额上一片滚烫。
她不太确定,便学着舅妈那样,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周湛的额上——却是吓得沉默差点就要失声叫了出来。
那周湛原就浅眠,自然也就被吉光的这一连串动作给惊醒了,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道:“你做什么?”
那声音显得极是绵软。
“你发烧了。”吉光说着,转身便要起身去叫人,却不想叫周湛一把拉住她的手。
“别走。”周湛嘟囔着,又合上了眼。
“我不走,”吉光又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我去叫老刘来。”
说着,她一扭头,这才看到呆若木鸡般站在屏风旁的沉默。
“爷好像发烧了。”吉光忙道。
沉默眨了好几下眼才回过神来,忙不叠地回身奔下楼去,叫那在楼下守着的老刘上来。
接下来的时间,王府里都是一阵人仰马翻。吉光也是跟着一阵奔忙。只是,直到天亮时分,王爷的热度也没能降得下去。于是那长寿爷只得往宫里递了牌子。
等吉光听人说,宫里派了两个太医过来时,她正在东夹间的茶房里用小茶炉替周湛煨着小米粥——当年她病着时,她舅妈就是拿小米粥喂她的,她还记得她舅妈说过,小米粥比药还养人。
厨房送来的小米粥,吉光嫌熬得不够火候,这才亲自动手,借着那茶炉对那小米粥进行一道深加工。在她忙碌时,曾有两个人在茶房外探了一下头,那会儿她正专心看着火,也就没在意来人,对方似也没在意她的存在。而当她端着那熬得已经化得看不见米粒的小米粥出来时,顿时就感觉到整个清水阁似比以往都要宁静。她抬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见往日总在廊下伺候着的丫环小厮们这会儿都不见了,只有长寿爷和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头儿守在楼梯口处,她当这是长寿爷的吩咐,也没怎么在意,只端着那托盘便要往楼上去。
因之前围着王爷打转的人极多,吉光见插不上手,便自作主张去熬了小米粥,故而长寿爷在把人撵出去时就把她给忘了。这会儿见她忽然冒出来,那长寿爷的眼里立马冒出火花来,才刚要上前阻拦,不想身旁的冯大伴忽地伸手拦住他,这一错愕间,便叫吉光手脚伶俐地端着那托盘上了楼去。
“这就是府上的小吉光?”伴驾多年的冯大伴看着昔日的同僚笑道。
☆、第七十八章·皇上驾到
显然,如今这小吉光的名声早已远播,才会叫皇上跟前的冯大伴也记住了她的名号。
只是吉光自己却是毫不知情,这会儿她给自己定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喂饱周湛——只有吃好吃饱,王爷才能有那精神跟病魔作斗争。这可是她的亲身体会。
等她端着托盘绕过屏风,就只见周湛的床头一站一坐着两个老头儿。坐着替周湛把脉的老头,吉光一时看不到面目;站着的那个见她进来,便扭头向她看过去。那眼神,竟比十一公主的还要锐利,简直如凌迟般将她浑身上下一阵细致扫描。
至于周湛,虽乖乖趴在枕头上,却是奇怪地扭过头去,很没礼貌地拿后脑勺对着那两个老太医。
吉光见楼上只有这两个陌生老头,竟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她不禁有些疑惑。可看着那站着的老太医以不善的眼神盯着她,想着她不能再给王爷丢脸,于是便按捺下满腹的疑问,学着那阿樟的气势,不卑不亢地向着那个老头颔首一礼,便托着托盘从容打他身旁绕了过去。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她回身恭恭敬敬地向着周湛行了一礼——尽管那位爷这会儿正拿后脑勺对着人——然后又恭恭敬敬地退到北窗下,昂头挺胸站在那里,却是一阵目不斜视。
说是目不斜视,那也只是在别人盯着她的时候。等那老头不再那般像称量她似的打量着她,她这才悄悄转着眼珠往那俩老头儿身上瞅去。
就只见给周湛把着脉的那个老太医,看着应该有六七十岁了,生得极为干瘦,一点儿都不像吉光想像中太医的模样。
倒是站着的那个更像一些。
站着的那个老头年纪在五十上下,看起来保养得不错,虽说头发花白了,面色却极为红润,倒是极合吉光心目中老太医们鹤发童颜的形象。只是这老头看人的眼神有点凶,那细浓的眉头下,一双凤眼眼尾上挑,嘴唇也是薄薄的,看着可不怎么像是有医者父母心的那种人,倒更像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
瘦太医坐在那里把脉良久,周湛始终都不曾转过头来,若不是那太医换手把脉时他动了一动,吉光几乎就要以为他是睡着了。
半晌,坐着的太医才终于把完了脉,吉光以为站着的那位还要接着上,不想那站着的只是背着手问那坐着的,“如何?”
那干瘦的老太医忙起身向站着的那一位拱手一礼,却是拖着腔调一阵之乎者也,什么内淤气血外感风寒的一通医理分析,直把伸着脖子的吉光听得一阵云里雾里,好不容易才从那些生涩字眼里抓住几个关键词,猜着王爷大概是挨打后出了一身汗,又没能及时注意保暖,这是外伤加风寒,才导致他高烧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