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那里王家兄弟如何招待老刘和凤凰两个,只说丫丫同学被她舅妈和表嫂、六姐,以及看热闹的邻居簇拥进门,马氏忙不叠地帮她脱了身上那件白狐大氅,这才发现她里面还穿着件貂皮大袄,大袄下又是件精致的丝绵小袄,顿时便知道,这丫头在那王府里混得甚是不错。
“真是的,怎么回来也不先报个信,我也好叫你哥哥们去接你,偏这样吓人一跳。”因有外人在,马氏不好细问翩羽,便一边抱怨着她,一边将那大氅交给大嫂三嫂。
吉光调皮地一吐舌,“原就是要吓你们一跳的,若来了信,可就吓不到你们了。”
六姐正和两个嫂子头凑头地看着那件稀罕的狐皮大氅,听了这话,伸手就要过去拧翩羽的腮,笑骂道:“小半年没见,你这调皮的劲儿倒更足了,可见你这趟出去没吃苦头!”说着,又对她身上的衣裳一阵好奇,摸着她衣领上的风毛道:“这是什么料子?”
乡下人连丝绸都不常见,故而如今见了翩羽这富贵的一身难免好奇,大嫂和三嫂也和一群乡人一起,研究着翩羽才刚脱下的那件大氅。
翩羽也不以为意,对六姐笑道:“我也不知道,只听红绣姐说,那件是狐狸皮的,我身上这件是貂皮的,倒是比里面那件丝棉的还要暖和。”
六姐道:“那你可穿对了,我记得你一向畏寒的。”
姐儿俩这边拉着闲篇,那边乡邻们则好奇地看着那雪白的狐皮,有人道:“我还没见过白狐狸呢。”
众人都怕自己粗手粗脚地弄脏了那皮子,连接过大氅的大嫂也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外面的大红绸面,不想忽然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来,竟摸上了那雪白的狐狸毛。众人扭头一看,却原来是左邻五奶奶家的媳妇儿。
翩羽没在意,六姐见了便有些不高兴。偏那媳妇儿摸完后,竟是一撇嘴,带着三分不屑道:“过年我回娘家时,看到我娘家那个嫁到京里的侄女,身上也有这么一件,毛可比这件厚多了,听说值五十两银子呢。”又问着翩羽,“丫丫,你这一件能值多少钱?”
“不知道呢。”丫丫弯着眉眼应她一句,便转身拉着六姐笑道:“我给你们带了好东西来,这会儿在车上,还没拿下来,等回头找出来给你们。”又对刚才那妇人笑道:“四婶娘,我也给你们带礼物了,回头给你和五奶奶送去。”
别人见马氏一家都簇拥着翩羽在说话,都知礼地寒暄两句后,就纷纷打着招呼走了,只有那四婶娘的眼珠子,仍一个劲地往那大氅和丫丫身上扫来,直扫得六姐心里一阵不耐烦,转着眼珠对丫丫笑道:“也亏得你这时辰回来,再晚一点,我们还得给你重新做饭。”又扭头问着四婶娘,“婶娘要留下吃饭吗?我给你带把米?”
马氏不由就瞪了六姐一眼。
六姐却只笑眯眯地看着四婶娘,直笑得四婶娘脸上一阵讪讪,又和马氏闲话了两句,这才走了。
人一走,马氏的手指头就戳上了六姐的额,“把你惯得没个规矩。”
六姐撇着嘴一阵小声叽咕,“还不知道谁没规矩呢,也没见别人伸手,偏她就去摸了。”直说得马氏又冲她一阵瞪眼。六姐则转了笑脸,抱住她娘的胳膊撒娇道:“我这不是怕四婶娘把丫丫的东西也给顺带走了嘛。”说着,冲着翩羽一阵挤眉弄眼。
这四婶娘爱沾小便宜的毛病,村子里人人皆知,翩羽也知道,便也上去抱着马氏的另一只胳膊,冲着六姐挤眼道:“她还好啦,比花花姐可好多了。”
花花是四婶娘的女儿,和王明娟一样大的年纪,却是和王明娟一样,都是好吃懒做的。比王明娟还不如的是,她还眼皮子浅,看到别人有什么好东西,便要想着法子坑蒙拐骗了去。
六姐笑道:“也亏得她跟五奶奶走亲戚去了,不然今儿你这一身还不得叫她爱了去。”
见这二人说着别人的歪话,马氏不乐意了,舍不得打翩羽,便伸手去拍了六姐一下,皱眉道:“背后莫论人是非!”
六姐冲着翩羽又是一阵挤眉弄眼。
翩羽笑道:“是我的不是了,不该穿成这样回来的。可红绣姐姐怕我冻着,非要给我裹成这样,我也没法子拒了她的好意。”
马氏忙道:“你身子弱,原该裹严实些。”又问着她:“那个什么王爷,怎么就肯放你回来的?还有老四……”
才刚提到老四,就听得那门帘一响,四哥被他爹揪着耳朵进来了。
四哥捂着耳朵唉唉叫唤道:“丫丫你快跟爹说,不是我们自己溜回来的,是王爷放我们假回来的!”
翩羽一看,忙从炕上跳下去,拉着大舅舅的胳膊道:“真是王爷放我们假回来的。”又回头对马氏笑道:“王爷如今在皇陵替太后守灵,不需要我跟着,就放我回来看你们,还叫我在这里等着他来接我。”
大舅舅这才松了手,到底又踢了四哥一脚,道:“那是丫丫,不是你。”又道,“只许你在家歇一晚,明儿就给我回去!做人得有诚信,咱们既然答应了王爷还债,就该老老实实做到。”
翩羽哪能不知道她舅舅的脾气,知道他是怕他们占了王府的便宜,便又拉着大舅舅的胳膊一阵撒娇,笑道:“王爷也答应四哥留下呢。”又道,“四哥如今可有能耐了,他做的娃娃,听说外头有人出价出到六百两银子一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