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过了后殿,走过了后殿的广场,穿过了玉石围阑,在裸土界面的一颗细小而笔直的侧柏下停驻。她拔下头上的玉簪,将树下的浮土层掘开,掘起,掘深,直到她认定为可以隐藏一个秘密的深度。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白色生丝的花形符袋,束口处的五色丝绦已经褪色,袋上两个墨字湮没,但是尚可分辨一笔一画,铮铮风骨,凿金碎玉。她将符袋放进了地下,用手推土一层层隐蔽,最终确认这除了她谁也不会在意的情愫被红尘彻底掩埋,如同除了他谁也不会在意的风骨、坚持和理想被青史彻底掩埋。
于是这情愫永只属于她,如这风骨、这坚持、这理想永只属于他。
那么还有什么可遗憾呢?
顾孺人缓缓站起身来,腹部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向她袭来,她在晕迷前扶住那株侧柏,向天空伸出了手去。是靖宁七年九月的天空,有畅畅惠风,容容流云。天色温润可爱一如粉青色的瓷釉。在釉药薄处,微露出了灰白色的香灰胎来。
她伸出手就触得到天际了。
……
☆、鹤唳华亭
当十五岁的清秀少年再踏进这座宫苑的时候,这座宫苑已经属于他的统辖范围,所以他没有遭受到任何阻碍。
暮春的午后东风泛过,伊人已经远去,花样年华也早都凋残。无主的池馆闲花蔓草纵生,是如此沉静的喧闹,与寂寞的繁华。
他从草木丛中开辟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道路,他着舄的双足踏着他和她都曾经走过的芳径,和多年前一样,在无人引领中自行入室。
暗牖悬丝,画梁栖燕,翠钿委地,宝镜生尘。他和她的已经完结的故事,他和她的从未开始的故事,水银泻地一样散落在这座冷清宫苑的每个角落。
少年的目光掠过了散落满桌的黑白棋子,记起了许多年前一次对弈;掠过了地上跌得粉碎的秘色瓷瓶,记起了许多年前的一场交谈;掠过了榻上已变成暗黄色的象牙柄团扇,记起了它曾经掩蔽过多么美丽的一副平静笑颜。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迎娶的妻子会不会美丽、聪慧、优雅、端庄;他只知道,无论是谁,谁都比不上她。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阁外悬挂的一幅观音宝相上,画中的摩诃萨如他记忆中,温和不改,慈悲不改。他想了想,搬过一张椅子,爬到案上,亲手摘下了这幅宝相。
他试着将它卷起带回,却因这个无意的举动而发现了一个掩蔽多年的秘辛——
画卷的背面还裱着一副画心,青绿山水,工笔翎毛。翠色氤氲的高山大川前,两只白鹤,一顾一望,正一同振翅飞上青色的广阔长天。
如此静好,如此自由。
画无落款,只有二字。世人以为失传的,镂云裁月,屈铁断金的金错刀:可待。
多年前未落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坠落,他已永不可探查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故事,但是他明白这是属于他们的故事,隔着时空,自己永远无法触及,无法参与,甚至连远远旁观的资格也没有。
十五岁的少年首次领悟到,即使一个人可以成为帝王,君临天下,有一种无力感,源于宇,源于宙,无计可消除。
少年的感伤被一个声音打断:“太子殿下,地方还没收拾出来,里头站久了不好。”
他迅速擦干了眼泪,正在变声中的嗓音有些恼怒:“谁许你们进来的?”
那个声音有些犹豫:“臣本不敢打搅殿下,只是小郡王许久不见了殿下,正吵闹着要找殿下,臣等劝不住。”
他将画卷卷起,捧在手中:“我知道了。”
走出阁去,春光下,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望着阶下一个焦虑而委屈的锦衣孩童笑道:“阿琛,怎么了?”
五官精美如画就的孩童牵起了他的右手:“六叔,这里不好,阿琛害怕。”
少年点了点头,和声说:“六叔带你走,我们到翁翁那里去。”
旁边的一个内臣笑道:“殿下今天是怎么了,轴子都卷反了,哪有菩萨冲外的道理。臣来替殿下拿着吧。”
少年一笑:“要你管。”
他牵着可以证明这个故事发生过的唯一证据,沿来时路返回。经过某处,他忽然再度想起,这个位置,大概曾经种过一丛胡枝子,那是一种以风度取胜的袅娜秋花,有着柔弱的枝条,娴静的花朵和隐藏的坚贞的刺,有一次自己无意从这里经过,曾经为它所牵扯,也曾经为它所误伤。(全文完)
☆、无题
答应某兄的2b版一份,附于正文后。
萧三:
萧董:
信封里的那张法书,是我向社会维持文艺青年范儿用的,偶像嘛,得有职业道德。您往下拆,我要报销的出差单据都在里头。我说boss啊,您老人家也太会剥削了,从出生开始从头到脚就流淌着血和肮脏东西的万恶的资本主义压榨剩余价值真心都没您这样心狠手辣的,削皮器榨汁机啊。算了,这个不说了,我留过苏,读过资本论,也拿过经济学双学位,知道羊吃人原始积累博弈论balabala。言归正传,您让我出差,回程虽然是派专车接的,但走的时候坐动车,到长州住宾馆十三天,还有出差二十天里包含的两天国家法定节假日,按劳动法是要给付三倍加班费的。麻烦您让财务老黄赶紧给我报一下,打回到我国家事业单位公务人员公务卡上。户名:萧定权。账号:95583950240。或者我支付宝账号dg-cyuan。不然我要向工会反映这个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