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保安局直接介入到通缉老a及其随从的&ldo;反特行动&rdo;中,老a的通缉令,经过反特处马处长的手被无限复制,四处传播,到处张贴。不过我认为它在追捕过程中并不能发挥什么作用,因为‐‐照王天木的话说,老a擅长乔装,那么他一定将因此把自己化装得更不像画像上的人。我以为,那头像除了眼镜和额头外,其他都有些夹生,那一定是回忆者回忆不确切或者画师表达不到家造成的。既然这样,我想只要把眼镜摘了或者换了(这样改变额头模样),就行了,而这是很容易做到的。
对此,林婴婴不像我这么乐观,她指出,虽然眼镜确实可以改换,额头也可以通过眼镜和发型的变化而得到一定改观,&ldo;但鼻子两侧的&lso;肉八字&rso;是不易改变的。&rdo;她这么说,使我以为她一定见过老a。但她又否认了,说只是见过他的照片。
我问:&ldo;照片和那头像像吗?&rdo;
她说:&ldo;蛮像的。&rdo;
可能确实相像,要不组织上不会做出让老a暂时离开南京的决定。作出决定是一回事,怎么离开又是一回事,因为当时的情况很糟,老a的头像铺天盖地,大街上随便捡起一张废纸都可能是老a的头像。再说南京这个城市是个古城,四周城墙环绕,城门就是出口,将城门把守起来,你只有变成一只鸟飞出去了。为了让老a离开南京,我们专门开过一次会,做过很多努力,但依然找不到一个绝对保险之计。最后想来想去,还是利用杨丰懋的地位和关系,花钱买通了把守光华门的一个小头目,将老a装在一只木箱里,陪他出国去了。
这是十多天后的事,老a总算躲过了劫难。
不料,我们悬起的心刚轻松下来,林婴婴又出事了。
4
那天是星期天,我记得很清楚,上午我在家阅读了几张解放区的报纸和一本小开本的油印刊物(都是林婴婴给我的),使我深受鼓舞。中午时候,天气很好,陈姨建议我带达达和山山去小红山公园看马戏团演出,我以有事搪塞推辞了。其实我没事,我只是想清静,想一个人呆在家里,让宝贵的孤独包围我,让那些平时沉睡的东西苏醒过来。干我们这行静心敛气是最重要的,最近事多,我心里经常乱乱的。也许是我多疑,我觉得革老最近对我爱理不理的,包括革灵,对我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了,我真担心他们对我和林婴婴的身份已经有所觉察。
后来,我坐在阳台上,目送陈姨带着两个孩子远去,腊月的阳光温暖又快活地在孩子身上跳跃着,陈姨一只手牵着达达,一只手牵着山山,很抒情的背影,很像一个幸福的家庭。这时我突然想,这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在莫名其妙的不安中默默地回到房间,荒唐地翻出了刚才已经看过的几张解放区报纸,重新又看了起来,仿佛这种阅读能够给我勇气,使我安宁。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因为几张报纸都亲切地告诉我:美国已经对日宣战,我们已经赢得了一个最有战斗力的帮手!
大约是一点多钟的时候,林婴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以前她来总是坐车的,汽车的引擎声会提前通报我她的到来,这一次一点汽车声音都没有,她像幽灵一样的到来,说明一定有什么紧急事要告诉我。我去窗前朝外面张望一番,看见一辆人力车正好在弄堂里往外跑去。我问她:&ldo;你坐人力车来的?&rdo;她说:&ldo;我司机回乡下去了。&rdo;说着倒在沙发上,微睁着眼,满脸疲惫,像一个病人。我想会不会是有什么坏事把她吓成这样的,所以心里更加焦急,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很心乱的样子。我又问:&ldo;你脸色不好,很苍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rdo;她这才抬起头,看我一会,突然告诉我‐‐很坚决地:
&ldo;我怀孕了。&rdo;
&ldo;怀孕?&rdo;我像是被什么烫着似的,慌乱地说,&ldo;怎么可能?&rdo;我想说,你还没结婚呢。她告诉我,她已经结婚,丈夫是我们的同志,因为工作需要才没有公开。隐瞒婚姻对我们搞地下工作的人来说是很正常的,革灵不就是这样的嘛。
我问她:&ldo;他知道吗?&rdo;我是说她爱人。
她摇头,并且告诫我:&ldo;你别问我他是谁,我无法告诉你的。&rdo;这我也理解,也许此人就在我身边。
我又问她:&ldo;你能确定吗?&rdo;
她说:&ldo;我上午去医院检查了,没错的,已经两个多月了。&rdo;
我知道这不是个正常的喜讯,林婴婴找我也并不是来报喜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道费解的难题,要考验我们的理性和感情,个人和组织,忠和孝。我不需要夸张就可以这么说:这个生命伸出的一只手握住了我们的良心,另一只手却抓住了我们作为战士的信念,它把两件我们最珍视的东西放在一起,同时又无情地要让我们做出&ldo;舍一取一&rdo;的选择。这种选择无疑是我们最最害怕的:比死亡还害怕!死亡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可怕的事,因为我们无视死亡,因为我们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人们经常这样说,我们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ldo;他知道吗?&rdo;我问。
&ldo;谁?&rdo;
&ldo;老a。&rdo;
&ldo;不知道。&rdo;
&ldo;大海呢?&rdo;大海是杨丰懋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