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云层闭月,卫昭素袍假面,带着两万精兵在无边无际的雪夜疾行。
据暗探传来的消息,入夜后,王朗便悄悄将主力后撤,直奔飞鹤峡。卫昭再派苏颜趁夜前去探营,确定王朗主力已撤走,便即刻和大都司各带两万人马,分别赶往虎跳滩和落凤滩。
由于月落山脉山高林密,积雪颇深,骏马名驹也无法在这雪夜奔行,故这次设伏于虎跳滩,全军并未骑马,只是步行前往。
这两万精兵是卫昭自各围子派来的士兵中挑选出来,由苏颜等人集中训练了十日,方才投入这次决定性的战役之中。
四周雪林冰山白茫茫一片,精兵们士气如虹,战意昂扬。卫昭却有些担忧大都司率领的两万人马能否守住落凤滩。王朗身经百战,即使在虎跳滩溃败,大都司的两万人马也不一定能敌得过他,只希望二都司能真正听从号令,将流霞峰的部分兵力抽出来驰援落凤滩,方有胜算。
他身形飘逸,在雪夜中疾行。苏俊、程盈盈跟在他身后,二人均黑巾蒙面,背后强弓利羽,苏颜则位于后军队末。两万人在雪地里宛如火龙,随着这白色身影向北蔓延。
当天空露出曙光,卫昭在一山谷入口停住脚步,族人中最熟悉地形的翟林走过来,恭声道:“禀圣教主,过了这个山谷的一线天,再上天柱峰,就是那条阁道了。”
卫昭点点头:“既已到阁道口,大家都歇歇吧,一个时辰后再出发,争取日落前全部通过阁道,明早一定要赶到虎跳滩。”
苏颜传令下去,士兵们也都有些疲倦,但仍阵容整齐,用过干粮后,或坐或靠住树干,合目休憩。
卫昭端坐于峡谷口,凝神静气,吐纳呼吸,半个时辰后猛然睁开双眼,跃上树梢。
苏俊等人知有变故,齐齐抽出兵刃,卫昭落下,压了压手。不多时,数十人自南面的山坡奔到峡谷口,当先一人青纱蒙面,身形婀娜,正是留守山海谷的小圣姑程潇潇。
卫昭看着程潇潇跪于面前,道:“山海谷出事了吗?”
程潇潇的声音有些颤抖:“禀教主,族长和山海谷都安好,只是,江姑娘逃走了!”
卫昭双眼一眯,转而笑道:“她倒是有本事,居然逃得出山海谷!”
“江姑娘是于大军出发那夜,趁乱逃走的。属下带人沿足印搜寻,在一处山崖边发现了江姑娘的靴子,不知是掉落山崖还是另寻路径逃走,其后便未再发现她的踪迹。属下知她关系重大,前来禀报。属下办事不力,请教主责罚。”
卫昭淡淡道:“算了,等大战结束,我自有办法把她抓回来。”
雪峰起伏,山间树枝凝成晶莹的冰挂,银妆素裹。寒风拂过山野,吹得江慈有些站立不稳。
她一夜奔逃,看不清楚路途,只是依据天上星象,向北而行。她知卫昭正率军向东前往流霞峰,而那处战事激烈,自己若选择东归华朝,肯定凶多吉少,只有北过桐枫河,越国境,由桓国境内迂回南下,才是上策。
她在雪地山林间穿行,所幸谋划多日,穿足了衣物,也带了足够的水粮,一时倒也不愁,只是当黎明来临,回头见雪地中两行长长的足印,才知大事不妙。
这时曙光大盛,她也看清自己竟已奔到一处山崖边,山崖下是深深的谷沟。江慈想了想,将脚上的靴子脱落下来,将山崖边的积雪弄成抓滑迹象。又从背上包裹之中取出备下的绳索,远远抛出,卷上崖边一棵大树,双手运力,借绳索之力斜飞上树干,再将绳索抛向远处的另一棵大树。如此在树间纵跃,待筋疲力尽,方下到山腰处。
江慈在山腰处休息了一阵,知尚未完全脱离险境,只得再打起精神,往密林中行进。
密林中,雪及没膝,江慈长靴已除,只余一双薄薄的绣花鞋,雪水自鞋中渗入,她双足渐感麻木,也只得咬牙继续向北而行。
夜幕降临,四周高峰峻岭在夜色中模糊不清,风啸过耳,宛如鬼哭狼嚎,她不由有些害怕,擦燃火褶子,寻来一堆枯柴,点起火堆,才略觉心安。
这夜,她便靠着火堆边的大石边合目而眠。由于听淡雪说过,这月落山脉有野豹出没,心中害怕,便睡得极不踏实,数次惊醒,见火堆将灭,又重新拾来枯柴,待天蒙蒙亮,用过一块大饼,重新上路。
如此行了两日,这日黄昏时分,江慈赶到了桐枫河边。
桐枫河两岸,白雪皑皑,但由于已是正月,河中冻冰开始消融,大块的积冰在河面上缓缓移动,江慈原本想从冰面而过的想法就此破灭。
无奈下,她只得沿河岸而行。行出不远,她眼神忽亮,只见前方一道索桥,如雨后长虹,飞架于桐枫河南北。桥上竹缆为栏,横铺木板,寒风刮过,索桥轻轻摇摆。
江慈大喜,飞奔上索桥。她不去低头看桥下积冰和着河水移动的可怕景象,运起轻功,沿竹栏稳步而过,终到达了桐枫河之北。
此时天色已黑,江慈过得桐枫河,便心安了几分,正欲点燃篝火,忽听远处传来人声,面色一变,急速攀上索桥边的一棵大树,将身形隐于树冠中。
不多时,人声越烈,夹杂着甲胄和兵刃的轻擦声,渐渐声音越大,竟似有上万人马正往这桐枫河北岸河滩边的密林之中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