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白马的货比五福的高级多了呗。”
“幸福北路有四个批发市场,五福城专卖便宜的尾单货,白马城只卖中高档货,同样的款,价钱要比五福高几倍,所以,只有中心地段的精品店才会去白马进货。”
“既然是同款,大家又不傻,为什么不去五福去白马。”周序这下真的被说糊涂了。
“白马是从上海,江浙、广东的一线城市拿货,那边有什么流行款式,三江立马跟得上,而五福城里的老板,前店后厂,好多人都有自己的小作坊,深藏在附近的巷子里,只要是白马卖的爆款,他们可以立即打样仿制,快则一两天,慢则四五日,五福城里就会出现海量的山寨品,当然,和白马根正苗红的大厂原单货相比,除了款式差不多,那料子和做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价钱自然会腰斩以后再腰斩。”
周序啧啧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说是卖原厂尾单货,其实是卖假冒伪劣产品啊。”
“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五福城的人爆款要仿,尾单货也卖,怎么赚钱怎么来,两条腿走路才跑得快呢,中国是世界头号服装大国,每年卖剩下的货怎么也有十几亿件吧,只要有路子,随便去划拉点回来,一件就赚一块钱,两年下来,也够买几套房了。”戴瑶兴高采烈,憧憬着自己也能有成功的那一天。
“看来卖衣服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里面水挺深啊,水性不好的人真会淹死,你说,还有两个批发城是干什么的。”周序突然觉得这事挺有意思的。
“一个叫海鑫,专卖裤子,袜子,内衣内裤,另一个叫鸿达,卖鞋子,箱包和皮具,装修也很豪华,这几个批发城中午才开门,有时间我带去溜达溜达,你顺便孝敬本宫点啥,我可是看中了好几件稀罕玩意。”戴瑶开始朝周序抛媚眼。
“我就一侍候格格的老太监,能有啥钱孝敬,不如等我混成了李莲英,给你多买点针头线脑啊。”周序捏着嗓子道。
走走看看买买,西区十三条街还没转完,就已经到十一点了,大喇叭开始催着打货的人离开。
三千块钱,两大包货,每一包都塞满了,将近一米高,推车只能捆上一包,另一包只好在水磨石地面上拖行,戴瑶拉着车在前开道,于百万军中奋力杀开一条血路,周序则抓着袋子的一角,拖着包,磕磕绊绊的跟在后面。
扁担
肥壮的女保安,不允许周序和戴瑶使用人行手扶电梯,说货会把电梯压垮。周序问货运电梯在哪,女保安不耐烦的让他自己去找,周序正要发火,戴瑶赶忙拉开周序,说众人流向的地方,应该就是货运电梯所在。
东区和南区交界处,一排六部电梯,但仍然满足不了蜂涌而来的打货人。
耐心排了半个钟头的队,终于下到一层,见到了久违的蓝天,呼吸到了相较五福城里,还算清新的空气。
大门外,乱成了一锅粥,货车、三轮车、板车、摩托车、电瓶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喇叭声、叫骂声,此起彼伏,却是谁也动弹不得。
数不清的“扁担”穿行于人行道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衣杉褴褛,面黄肌瘦,只要有拖着大包小包的人出来,就会有一群“扁担”围上去。
他们也不说话,和你有一米远的距离,就那么沉默的看着你,等待着你的选择,粗砺如砂子的脸上,满是热切的希冀。
“就你吧。”戴瑶指了指其中一个瘦瘦的年轻男子,其他“扁担”面露失望之色,一哄而散,又急急去找下一个主顾。
年轻的“扁担”个子不高,穿着草绿的军装,上衣和裤子都洗得有些发白,但还算整洁,脚上的解放鞋上沾满了黑色泥印,估计是抢生意时被同行踩的。
“扁担”把两大包衣服整理了一下,再往下使劲压实,用麻绳捆结实了,绑在扁担两头,然后问道:“货要送到哪里?”
“松西湖石街,货怎么过去。”周序反问道。
“原来你们头一回来打货,这条街往南走到底,是十三码头,再往上游走到十码头,那儿有中巴车,专门跑松西湖的。”
“远不远,要多少钱?”戴瑶问道。
“也不是很远,给六块钱吧。”年轻的“扁担”低声道。
“五块钱行不行?”戴瑶还价成瘾了。
“别人都要七块呢,不信你下次问别人就知道了。”看上去,“扁担”有点不高兴。
“好,好,快走吧,六块就六块。”周序可不想在这里久呆。
“好嘞,老板这就走,妞妞,妞妞,快跟上爸爸。”年轻的“扁担”弯下腰,晃晃悠悠的把两大袋衣服挑了起来。
“爸爸,爸爸。”
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小女孩从台阶上欢快的跑下来,看起来刚到戴瑶的膝盖那儿,小手脏兮兮的举着舔了一半的棒棒糖。
周序和戴瑶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听说过“扁担”,却没听说还带着女儿来做生意的“扁担”,戴瑶后悔点中这个“扁担”了,刚才只是因为他看上去比较整洁顺眼而已,没想到竟还有个小“尾巴”。
年轻“扁担”大步走着,边走边吆喝:“让嘞,让嘞,有货,有货。”
小女孩迈着小脚丫,一路小跑,紧紧跟在男子身后,实在跑不动了,便奶声奶气嚷嚷:“爸爸,爸爸,等会妞妞,等会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