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怔愣许久迟迟不知回复,江添抿着唇垂下眼。他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松松地交握着。片刻之后,他又问道:“跟他聊得怎么样?”
“谁?”江鸥茫然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季寰宇,于是她除了一会儿神,答道:“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江添转过头来看着她,她轻皱着眉斟酌道:“我以为我会很不舒服,焦虑出汗什么的,但是没有。他变化挺大的,差点没认出来。也可能确实过得不好,我反而没什么可气的了。”
这次江添没说话,沉默了很久,久到江鸥自己有点坐不住,瞄了他两眼。
“小添?”江鸥叫了他一声。
“嗯。”
“是不是觉得妈挺可笑的?”
江添扯了一下嘴角,根本不能算是笑。他说:“不可笑,我就是有点想不通。”
“什么想不通?”江鸥温声问。
江添眼都没抬,淡声问:“连季寰宇你都可以说句算了,为什么我不行?”
江鸥心里猛地一揪,就像被人用最利的指甲掐住了心尖上的一点皮肉。
他虽然说话直接,却从没有问过这样的话。怕她焦躁失眠或是情绪崩塌。他摁着自己的性子,旁敲侧击了那么多年,今天第一次没有忍住。
“我比季寰宇还让人难以接受么?”
他的语气其实很平静,就像真的只是困惑。越是这样,江鸥心里就越揪得生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这些年钻进牛角尖里,不过就是怕自己养得不好,怕江添歪到季寰宇那条路上……归根结底,就是不希望江添跟季寰宇有一丁点相似之处。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江添居然会把自己跟季寰宇放到了一杆秤上。而她张口结舌,竟然不知怎么反驳。
她想说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呢?你跟季寰宇天差地别。
可是她茫然四顾却发现,这些年里,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站在这个观点的对立面,自己的每一个反应似乎都在叫嚣“你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那个人渣”。
最可怕的是,如果江添不这么问,她甚至从没意识到这一点。
可是……
“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小添。”江鸥喝了一口水,捏着杯子把情绪缓慢地压了下去。刚刚面对季寰宇的过程给她提供了经验,她下意识去回想那个瞬间,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旁观者。面前坐着的不是她儿子,而是一个试着跟她交心的陌生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