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心里不忿,做女工怎么了,就该给人看不起吗?话虽这么说,可再要她回去做工人,又一万个不甘心。
经历过种种冷遇和白眼后,周岚才体会到,在艾斯时,躲在明诚庇护之下的自己是多么幸运。然而这庇护也是一把双刃剑,她既已尝到站在舞台中央的滋味,便对那些本分无趣的小岗位再难看得入眼。
一天落实不了工作,周岚就一天困在焦虑里出不来。好在家里倒没给她什么压力,周尧自不必说,本就是他要姐姐离开艾斯的,这时候自然力挺。
“姐你放心,等我进了大学,不会再跟家里伸手的,所有费用,包括学费生活费零花钱,我都自己解决。”
“你怎么解决?”
“打工啊!”
周岚深表怀疑,“那还能读好书吗?”
周尧笑,“大学里可比高中轻松多啦!我这点智商去应付,肯定不在话下!”
钱慧玲更是从不舍得对孩子说重话,又约略猜到周岚辞职,多半是在那家香港人的公司里干得不开心,辞了也好,省心。所以周岚一暴躁,她就软声细语劝她慢慢找,别着急。
徐朗自然也听说了,但除了在给钱慧玲的饭钱里硬多塞了两百块钱外,他再无任何表示,也根本没找周岚聊过。
他已经看清和周岚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知道自己再怎么使劲,也不可能得到周岚的青眼,绝望之下,他选择了逃避,将痛苦深埋于心,等着有一天自己终于可以不在乎那个近在咫尺的人。
在大家看来,徐朗这半年明显成熟了许多,上班时就在饭店拼命干活,还经常要求加班,回了家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当老实,存在感也越来越低。工资倒是不知不觉涨了不少,也知道给妹妹买两件好看衣服了。
钱慧玲有天吃饭,提到徐朗还很欣慰,“这孩子吧,小时候再糊涂,到了一定年纪,脑筋转过来,他就知道要规规矩矩做事了。阿朗不就是个好例子?”
只有徐霜,对哥哥的变化深怀担忧,再怎么说,成熟也不等于终日沉默寡言吧?一个人总是不说话,情绪堆积在心里,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但徐朗和妹妹从来不说交心话,徐霜也不是伶牙俐齿的姑娘,不管她怎么问,徐朗都能寥寥数语就将她打发了。
徐霜也不知该找谁,徐朗和周尧最好,可周尧马上要高考了,根本没时间管别的。至于周岚,徐朗的抑郁多半就是为她,躲还躲不及呢!再说,告诉周岚又能怎么样呢,除非她愿意接受徐朗,否则徐朗的心病无药可救。而细腻如徐霜,早就看得清楚,周岚是不可能和哥哥走到一起的。
每每思及这些,徐霜的心里就被塞入了许多愁绪,小时候那么盼望长大,长大就可以和大孩子们一起撒欢玩,现在她终于到解人事的年纪,却发现人心如此复杂,纠缠不清。原来越长大,生命就越厚重、越沉甸甸,也就越难开心得起来。
转眼高考来临。
周尧被安排在三中考场,离家远,但离徐朗上班的饭馆很近,为了保障周尧考试期间的营养,徐朗和饭馆老板特意打好招呼,每天中午把周尧接来这里吃饭,他亲自拟定的菜单,请关系不错的厨子做的。
徐朗安排得妥帖,钱慧玲和周尧自也乐得省心。
考试一共三天,第二天中午,徐朗照例早早候在学校门口。
门口的家长乌央乌央的,徐朗夹杂其间,一丝自豪感油然而生,他相信周尧能考出好成绩,说不定还能拿个状元什么的,自己作为他的好哥们儿,也是能沾沾喜气的。
学校里打完铃后,又过了十来分钟,校门总算开了,考生们陆续走出来,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兴高采烈。
徐朗伸长脖子在人群里搜索周尧,很快在一个亭子旁的枇杷树下发现了周尧的身影。
他正和同学说话,那同学个子挺高,长得清秀干净,跟小白脸似的。两人看上去并不亲密,相距两三步的距离,面对面,神情都很严肃,徐朗看着看着,也紧张起来。
五分钟后,周尧出来,脸色难看,似乎还咬着牙,徐朗更琢磨不开了,这是跟谁较劲儿呢?跟自己?考砸了?
徐朗揽着他肩,亲热地问:“你是不是跟人对答案啦?照我说,考都考完了,干脆别去想,专心对付下一门!”
“对答案?”周尧僵硬地笑了下,“你知道那人谁吗?”
“谁啊?”
“向照一。”
徐朗一愣,随即横眉立目一副凶相,“他跟你说什么啦?”
“别问!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呸!不就有几个臭钱嘛!要不我揍他一顿去?”
“用不着!”周尧脑袋一昂,“我考过他就是最大的胜利!”
第46章no46挣扎
高考落下帷幕不久,周岚在一家相当于四星规格的酒店找了份还算体面的活儿。
酒店是本地老板开的,打着高级精品的旗号,招徕的重点客户多为三江周边的土豪。
因为相貌出众,周岚一入职就被安排在客户部,每天穿着裁剪得体的酒店服装,穿梭在拥有豪华套房的楼层间,感觉相当不错。
干了一星期,麻烦来了。
那天她值夜班,15楼有位姓邢的常驻客人打电话到总台,点名要求周岚去他房间,说有事要她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