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簪在前面开路,收到消息后折返接回二人。
楼近月坐在简陋的马车上,拿起装着金创药的平口小瓷瓶,一点点地替卫渠上药。
二十多年了,她还是挺不过卫渠的软磨硬泡……
“你是不是有个大哥叫楼盈?他待你是不是不好?”久不言语的卫渠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楼近月抬眸锐利地盯了她一眼,心中警惕。
他还特意调查了她的户籍……
她拿着纱布包裹着他的脖子,淡淡答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们从小不在一起生活,没有多少情意。”
“原来是没有家人与大哥的宠爱……难怪对谁都疑神疑鬼,连对我都说杀就杀……”
卫渠嘟哝着,抬起眼皮偷偷观察她的脸色。
楼近月冷着脸沉默不语,纤长的手在他脖子上翻动,将绷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已经过了需要别人保护的年纪了,如今她是一阁之主,背后围绕着这么多需要她保护的人,她不可以露出软弱的地方。
“你希不希望能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保护你?那人的能力凌驾在天下所有人之上,为了你敢同天下人叫板。有他的保护,你再也不用像今天这样疑神疑鬼提心吊胆。”卫渠看着她,眸子亮晶晶地宛若天上的星星。
“天上不掉馅饼,这世道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卫渠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万一那人心甘情愿只为了你呢?万一那人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会保证你的安全呢?”
楼近月瞥了他一眼,眼神略到他的额头上,淡淡道:“我方才割的明明是脖子,怎么反倒是脑子先受伤了……”
卫渠嘴巴微张,本想辩驳些什么,发现无济于事,便自觉偃旗息鼓地垂下了头。
楼近月坐得端正,见他一直不说话又瞥了他一眼,白白的大蝴蝶结绑在他细腻的脖子上,竟将他衬得有些乖巧。
她明白他的沉默,可她对谁都疑神疑鬼难以完全信任。
他这样的想法在这个堪称绞肉机的世界中单纯到触目惊心,日日刀尖舔血的楼近月不敢生出半点。
她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侥幸心理,也会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会有人在她背后毫无索取地保护她吗?
不会的。
一路沉寂无声。
当冬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上,临渊城门已近在咫尺。
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城门口人烟稀少,两个身着单衣瘦得皮包骨头的老汉拖着一辆车,步履蹒跚地往城里运着过冬的木材。
没有百姓夹道欢迎,更没有官员策马开道,眼前寂寥破败的城池,与传闻中富裕的临渊相差甚远。
玉簪带着几名死士在前开道,拿了临渊王印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城。
望着空荡的街道,楼近月怀疑是不是走错路了,别说是妇孺了,就连年轻力壮的青年都没有,直到气派无二的临渊王府出现在眼前,她才在心中确认并没有走错路。
几名官员歪着帽子趿拉着鞋姗姗来迟,愣是让她等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人影。
问了他们有关郡里的事项,各人也是含糊其辞,能糊弄就糊弄,比她这个新赴封地的王爷还糊涂,只有一个名叫周却的小录事官堪堪看得过去。
楼近月揉着太阳穴将官员轰走,瞧着他们那副懒散不服气的样子,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如今世道纷乱,官员因此懈怠,这算不得什么新鲜的事情。
比起整治官员,现下她眼中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将古画拿到手,好给催促多次的长老院一个交代。
“召集各部首座,今夜子时到阁中议事。”刚在王府安顿好,楼近月便吩咐玉簪着手联系阁中成员。
玉簪刚领了任务匆匆离去,卫渠便踩着门框走了进来,手中还端了碗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元宵。
楼近月正在想他先前所说的那位神秘势力之事,没注意他进门的动静,再一抬头便对上他一双冒着火气的眼。
不知是在哪里受了委屈,卫渠将元宵放在食案上抿着嘴一言不发,气得宽阔的胸口一起一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