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做这个工作以来,失手的次数并不多。因为一次失手,可能不光是任务失败,而且连命都没有。我永远记得我的第一次失手,因为那也&ldo;造就&rdo;了我的第一次昏迷。是在2000年。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我单独化妆潜入美军一秘密基地探查情报,清晨返回时,在一个哨卡被美军侦察兵识破,还没等我拔出手枪,我的双臂就被他们紧紧捆绑了起来。我至今仍不明白,当时自己在哪一点上暴露了身份,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对方的阶下囚呢?侦察兵用装甲车把我押到了当地的一个司令部。审讯我的是一个有着七英尺高,长着鹰钩形鼻子的上校级军官。他两手插在裤兜里,长长的眉毛下一双老鹰似的眼睛闪着幽幽的蓝光。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起十五岁时在草原上被我用弹弓打下来的鹰,它也是那么狠狠的盯着我。也许是软弱,也许是一种求生的欲望,我用流利的英语如实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我的语言天赋一向不错,在斯坦福大学我又学习了德语和法语。但我没想到的是&ldo;叔叔&rdo;,他居然会六国语言。我本以为用共同的语言和乡情能获得对方的好感与同情,但显然我的算盘打错了,他听罢破口大骂:&ldo;混蛋!你这只忘恩负义的中国猪!美国人收留了你,喂养了你,你却来对付我们!&rdo;他扯开衣服,露出胸前一个巴掌大的伤口,还没完全结痂。&ldo;你看看吧,这就是你给美利坚的报答。要不是我的心脏长偏了几寸,这次就要了我的命。混蛋,别讲废话,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说!说!&rdo;
我沉默着,任凭上校的手掌如急风暴雨般扇打我的脸颊,我始终紧密着双眼和嘴巴,不再说一句话,我明白如果把知道的说出来那将意味着什么,但同时也担心会不会遭遇&ldo;叔叔&rdo;所经历的那一切。
上校打累了,蹲坐在地上。他抬眼看了看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又走了出去。这时我才知道,他并不是主审。在一次针对我国的特别行动中,他的小分队遭遇了我们的特种狙击手,他的小分队全军覆没。他能脱逃全因为他的心脏位置长得好,狙击手一枪击中,以为他已经毙命,那知道他又爬了起来,一怔之下,再要射击,已然错失。这个上校号称&ldo;丛林之狐&rdo;,当真是名副其实,尽管身受重伤,却瞬间就消失在树林深处。这次,他听说抓到了中国的情报员,喜出望外,他正没处宣泄他的愤怒,可巧,机会就找上来了。他也知道我是中情局点名要的人,所以也没太为难我,因为他知道我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另外我没想到的是,他对我的手下留情,竟和老约克的女儿也有关系。她在这儿担任文书工作。我被带进司令部的时候,曾和她打过一个照面。我当时低着头,没认出她来,可她却认出了我。一面之缘,她居然还记得。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上校说的,但总之上校对我还算客气的,他和天龙八部里的南海鳄神岳老三有一样的爱好,喜欢拗断对方的脖子,万幸我的脖子还健在。
三天后,中情局的人来审讯了,是一个叫史密斯的美国人和一个华人李良雄。他们使用了测谎器。
&ldo;刘先生,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一再欺骗我们?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实话,强大的电流就会击穿你的胸膛。你还很年轻,就这样死了是很不值得的。&rdo;
我的化名是&ldo;刘建明&rdo;。我被迫接受了四次测谎,已经被折磨得有气无力了。&ldo;你们真他妈不是人!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是到这儿旅游来的。&rdo;
人会说谎,机器却不会说谎。我的测谎数据很不理想。我得感激我这四年的心理学学习,更感激我的导师克莱夫科本,中情局的测谎量表,就是由他设计的。毕业前一年,我经常和导师一起探讨这些量表。史密斯皱紧了眉头,李良雄则继续用他惯用的方式继续诱导我:&ldo;看在我们都是华人的份上,我可以向你担保,如果你讲了实话,并且愿意反水去做卧底,不但可以活着回去,还可以得到你想都不敢想的丰厚报酬……&rdo;
我两眼一闭,横竖不加以理会。可以想象,李良雄肯定气得脸都绿了。转瞬,他陡然干笑几声,听得史密斯都毛骨悚然,打起了鸡皮疙瘩。&ldo;刘先生,戏演得真好啊!可以上奥斯卡领奖了啊!实话告诉你,我们已经搞清了你的身份,你不是&lso;驴友&rso;,你是中国国家安全局的侦察员!&rdo;
我感觉得到,李良雄此刻肯定在直直地盯着我,观察我的反应。我动也没动,还是一句话不说。&ldo;我们的情报从来都是千真万确的。年轻人,想从我们这儿搞到情报,可不像你想像得那么容易!如果不怕死得难看,你可以继续选择不配合。&rdo;
&ldo;操!&rdo;我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他,破口大骂,&ldo;还千真万确呢,这几年,被你们盯上的中国公民或华裔有不下数百人吧,可真正被你们定罪判刑的有几人呢。看在我们都是华人的份上,我可以向你保证,总有一天你也会被你的伙伴,可能就是他,给抓进去呢……&rdo;李良雄神情尴尬,和史密斯耳语了几句,就结束了审讯。
子夜,伸手不见五指。美军司令部十里地外的一处荒郊野外,在手电晃动的光束里,隐约可见几个人挥舞着铁锹,使劲在往坑里埋土。时不时还传来一两声的粗野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