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沈名栋愣是装作没有听见简沁求救似的,竟然小跑了起来,气得简沁直跳脚,偏偏手还是牢牢的被扣锁在他的口袋里,一时恢复不了自由身,无奈就只能跟着他的步调跑了起来。
沈名栋开始之初还能强抿着唇角掩饰笑意,目不斜视的盯着道路的正前方,全然不顾及简沁差点站立不稳的晃荡身子,却不想渐渐暖和过来的那一只小手,在他的衣袋里面大掌的禁锢下,仍是不安分的扭动搔痒使坏。
但简沁越是一个劲的想要挣脱出来,沈名栋的手掌就捏得越紧,两个人一路慢慢的近百米跑下来仍是暗暗的互相较着劲。到最后还是简沁先妥协放弃,极不情愿的&ldo;哼&rdo;了一声,指尖转瞬安分了,不一会儿,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谁先张口大笑了出声,一时竟都笑得弯着腰直不起身子来。
多年后的这一个圣诞节的凌晨,沈名栋开着车,鬼使神差的在他们曾经牵手走过的一个个地方绕圈,想起当初的一幕幕,嘴角还是会不自觉的上扬,微笑,这时候的他,神色是怎样的柔和温润,恐怕连沈名栋自己都无从知晓,他原来还能这般的笑着,状似漫不经心,周身却是覆上了层层叠叠的斑斑闪闪的光圈,回忆,原来也可以是这般动人心弦的。
这三十多年的人生路,沈名栋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走得有多顺畅,一颗心一直提着,在风雨中飘荡,无处可以真正的栖息安顿。
自他懂事以来,印象中父母都是早出晚归,把所有心血精力都一股脑的倾注在了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公司里,对他这个亲生儿子的关怀疼爱照顾却是少之又少。
妈妈没有轻声细语的呵护,爸爸没有语重心长的教导,孩子气调皮捣乱犯了错,换来的是厉声斥责打骂,赌气时逃学叛逆终日混迹,换来的是冷言冷语奚落嘲讽。
这一个家不是家,是禁锢的牢笼,没有一丝爱意,只有一身的铜臭味。
沈名栋硬是发起了牛脾气,铁了心的我行我素同他们对抗到底,最后事实证明在他的父母双亲眼中,他们的儿子还是金光闪闪的钱财来得重要,他们以为只要给孩子衣食无忧的生活和一大笔金钱堆筑起来的安全感就足够了,是的,他们以为,多么可笑的自以为是。
后来公司终于日渐昌盛起来,妹妹降临的时机刚刚好,她一出生就是他们手心里的宝,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是围绕着这么一个小婴孩的。
沈名栋也不过十来岁而已,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呀,同样是他们的孩子,为什么父母双亲的这一份柔软疼爱之情却从未曾馈赠于他,什么是父爱,什么是母爱,什么是家人,什么是亲情,他体悟得少之又少,仿佛无从知晓。
那时尚且年幼,也无法分辨什么是妒忌,什么是羡慕,只是自己的心里头,每一天都不怎么好受,一直都沉沉闷闷的,对谁都不亲厚。但是对于自己的这一个妹妹,是自己亲眼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的,咿咿呀呀的,或哭,或笑,学着说话,学着走路,奶声奶气的叫他哥哥,对他眯起眼嘻嘻的笑,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小身子。
纵然沈名栋当时并不太懂得如何在言语上表达自己的疼爱之意,却不时的守候在侧,若是小人儿跌倒了摔了跟头,他准是最先察觉跑上前去护着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日夜挂念在心被他守护着慢慢长起来的人儿,教会了他去爱去付出,好不容易过上了几年稍稍温馨和乐的日子,终于是融进了正常人家平凡生活的场景。
但是,后来呢?
后来,一场劫持,一场追逐,碰撞,翻车,爸爸逝世,妈妈疯癫,小妹失踪,他终究是又被命运退回到了独自一个人的境地,这一次真的是孤寂落寞,形单影只的了。
以前是有家的,至少家人都在,至少还能心存幻想,再说后来也终于是真正的像家了。短短几年那样的圆满的时光他已经是上瘾了的,却又在那么一瞬间颠覆得面目全非,毁了,真的全都毁了,就那么短短的一瞬。
全城乃至全国都轰动的一起悲剧事件,谁都当只是意外,就是他们一家偏偏运气差,偏偏就凑巧碰上了这么一档子事。
怎么处理的,怎么判定的,所有细节都无从知晓,幕后那一只无影的手全盘操纵了一切,层层关卡随手轻轻一拂,所有翻涌的波动就平歇了下来,隐淡了去。
沈君耀原先在世的时候也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风光人物,只叹世事无常,只道树倒猢狲散,伯父沈君天是那般自然而然的接手了&ldo;沈氏&rdo;集团,没有人跟他沈名栋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年轻,这么一个最直接的受害者真真切切的商谈过任何一件事情,所有都是沈君天一手独断的,旁人毫无猜忌反对之权。
一个家庭,无妄之灾,好端端的就这么覆灭,又转瞬树停风止,一切都归于平静。然而这所谓的平静之下,沈名栋心里头压抑着的又是一种何等的悲愤,只因年少时,无能为力,唯有深夜捶胸顿足,暗自饮恨罢了,两行泪,混着血,生生的咽下去。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一个人走过的路,会深埋进他的灵魂里,一生一世都相伴。
沈名栋长大成人之后,就以一个男人的方式,取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曾风光近十年的沈家伯父沈君天锒铛入狱度晚年,不管是罪有应得还是罪不至此,这就是沈名栋想要的,他只要一个直截了当的结果,不会浪费时间去细细斟酌一个合理的量度出来,只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