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嘻嘻:“老边同志,明天不出去不成啊,明天是返校日。”
眼见他爸面沉如水不带一点儿表情,他顿时一个激灵地危襟正坐起来,腰板都挺得倍儿直:“完成了完成了!我就想到要开学了情不自禁地高兴。”
一副“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的乖巧样。
“自己这是一回到鮀城自己地盘上就麻痹大意了啊!”他默默地感慨。
老边现在肯定心情不咋样,平常哪里会管他什么作不作业的鸡毛蒜皮事儿啊?这会儿只要他稍微表现出一丁丁大逆不道,肯定马上就会被秒杀。
这种毫无诚意的官方回复边局这种官场老油条比他还擅长!自家崽子一个心眼几个凹他都一清二楚,只是眼下这种情况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虎着一张职业审讯嫌疑犯的脸,借着后视镜的反光飞了边想一记眼刀子。
换做平常,沈昀佳肯定会应和一两句,但眼下这光景,打上车后她的头就一直扭一边看着窗外风景,对他们爷俩的互动不闻不问。
边想挠心挠肺,心头就像聚了一窝子蚂蚁在蹦八字舞,痒得不得了,实在好奇这俩公婆为何一言不合就吵架冷战。
他总觉得自己该知道些什么,可是又莫名地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好像有人爬进他脑子里把那一段记忆给掐了一样。
机场到家就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搬完行李上了楼,也就下午两点多的时间。
结果刚到家门口,就看到有个人蹲在那里。
一见他们出现,那人就迅速从原地蹦了起来,跟被猫追凶了的灰耗子似的又急又怕,“姐夫,你们回来了!”
是陈文桐。
这人才几天没见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跟被人拿搅屎棍搅过似的半边散着半边粘着,身上衣服皱皱巴巴不止,脏得跟直接四肢并用连滚带爬用身体去扫了整个小区的区间道一圈一样,大概因为蹲得太久的缘故,膝盖的地方鼓起了一个凸状,已看不出原来的裤腿版型究竟是直筒还是紧身的。
他的脸色更是吓人,胡子拉茬唇色干裂,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迅速从一个养尊处优的二代消磨成了现在这副鬼样,一双原本底子很好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一对招子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瞬间就迸发出饿狼扑食的气势,边想看着都怕他瞪得太用力会直接凸出来掉地上去。
要不是他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喊的一声“姐夫”,他们都以为是哪个流浪汉躲政法委宿舍来袭警了!
帮忙送行李上楼的明叔连架势都摆好了——
关键时刻被边爸拦下了。
边想在后头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陈文桐向来自诩体面人,以前哪怕他再是求着上门找他爸办事,也从来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别说像这样灰头土脸蹲在他家门口守着,他是那种连一刻的乱发都不能忍受的人——所以沈昀佳曾经说过他俩舅甥的臭美境界是真一脉相承。
“进去说话,这算什么样儿!”
边爸斥完就开门进了屋,沈昀佳自始至终脸沉如水,进了屋也没了以前端庄大气的待客之道,直接推着行李箱回房去了。
陈文桐跟在边爸身后进了书房,门一关就隔绝了两室动静。
边想再是迟钝,也明白了他爸跟沈昀佳的这场战争导火线出在哪儿了。
过年前陈文桐也来过,那时候沈昀佳已经表现出了不满,只不很快就被掩饰过去,加上一家人都忙着准备回泉城,他爸跟她没什么异常举动,他就没往心里去。
除夕夜那晚,他好像也模模糊糊听到了他们提到“陈文桐”这个名字,不过他当时实在太困,第二天起来完全就忘了这茬。
老边跟沈昀佳的吵架冷战看似没头没尾,其实有根可寻,这些枝末细节加加串串起来,再明显不过了。
陈文桐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在鮀城可谓出身权贾,是陈家三代单传的男丁,本可利用陈家的资源成为人中龙凤让陈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不料被溺爱过度歪成了地头蛇。
他在家排名老小,遇事有个大姐在上头担着,混迹在一群无所事事的官二、富二中招狗斗猫,大事小事从没个消停,在鮀城横行已然成习惯。本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应该跟他那群狐朋狗友一样娶妻成家渐渐收敛沉稳下来,可奈何大姐英年早逝,陈家二老也走得匆忙,陈家迅速败落,加上他自己向来无甚脑子,还偏生不改那副混不吝的吊儿郎样,以致于如今沦落到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地步。
但他这人也好像注定命不该绝,以前作天作地有陈家给兜着,后来陈家没落,亲姐病逝,好歹也给他留下个负责又能干的姐夫,接手了他爸他妈的未竟之业给他擦屁股。
他惹了什么麻烦多大的麻烦边想其实一点概念都没有,原因无他,就他爸觉得他一小孩子别管大人事,读好自己书就好。所以在边想的认知中,这个缺心眼舅舅肯定又是作了什么妖惹上麻烦,才会火急火燎上赶着来堵门。
送走了明叔,边想无所事事地在屋子里溜达了两圈,冰箱打开来翻了半天也没翻出朵花来。
这次回泉城一走就是七八天,年前沈昀佳怕东西变质就把冰箱给清空了,现在里面空荡荡的就跟被鬼子扫荡过一样,剩下几支纯净水可怜兮兮地戳在里面。
午餐是在飞机上吃的,他对吃的没什么特别大的追求,管饱就成,偏生飞机餐分量固定就那么一小份,半大小子饿死老子,眼下他青春年少正值韶华正好的二度发育期,夜里睡觉都仿佛能听到骨骼“咯吱咯吱”的蹿长声。现在一吸气,感觉胃空间马上被空气侵占了一大半,手指朝着胃的位置一戳,就传来一阵“叽叽咕咕”,过一会再一个吸气,又传来一阵,如此循环,他没由来得顿感命运多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