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什么话,不知道我怀孕的还以为我是半身不遂了呢!”
“总之——”他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指着她,神色严肃,“老实点。”
沈昀佳举高了u形枕作投掷状,边想飞快闪到门外,“我劝你别扔,扔了还得过来捡,你那肚里的皮球今晚得闹死你!”
沈昀佳现在行动不便,肚子里头小的那个太皮,成天不分昼夜地闹,难得睡个安稳,外头这个大的还不省心,专挑她痛脚戳,气得她笑骂,“滚蛋!”
u形枕“咻”一声飞过来,边想敏捷一跳闪了过去,捡起来又给送了回来。
“马上滚,吃宵夜去。”他把枕头给垫好,又帮着沈昀佳别好头发,“你吃吗?我带点回来?”
“不吃,大半夜的吃了胃胀难受。”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一怀了孕就毛病多,还穷讲究,这不能吃那不能碰,沈昀佳顶烦的,抚着滚圆的肚皮说,“小崽子烦人够够的,赶紧出来我也好解脱。”
预产期在十月,孕吐尿频手脚水肿失眠心悸百般闹心,沈昀佳发誓再也不想再经历一遭,幸好就剩最后俩月,很快能见着光。边想缓声安慰她:“两个多月而已,很快过去,你早点休息,手机远点小心辐射,把电话线牵过道床头,有事就打我手机。”
沈昀佳弯腰按着肿胀的腿脖子,“我身子不便,倒是你,趁着现在暑假有时间,去看老边么?”
边想一顿,似乎没想到沈昀佳会突然来这么一说,他眉头下压,下颌微蠕,喉结几次三番上下往复滚动,始终说不出“不去”二字。
半晌过去,他牵动唇线两端,逃避似的把盖着头的毛巾扯下来,“寒假去吧。”
他哪里是不想去,是眼下家里根本离不开人,他不再是那个不管不顾恣意撒欢的边小爷了,每天焦头烂额地忙,学校有课业不能落下,外头的赚钱活儿不能懈怠,回了家还有个大肚孕妇得供着,现在暑假算好的,可大肚婆临盆在即,轻易劳累不得,他怎的敢随意离家?
他连一点去看边振华的心思都不敢有。
“行了,早点睡吧。”说完转身下楼,人字拖拍在楼梯上发出一连串的啪嗒声。
于家门前的夜茶会还没散摊,对面马路的公车站边,一辆二十路公交从红灯路口驶过来靠了站,不多一会儿下来一大一小俩身影。大的牵着小的,小的像锁不住的麻雀似的蹦蹦跳跳,隔着一条四车道的马路都能让人望眼欲穿,真是俩个宝贝儿!
边想箭步飞奔,穿过夜茶摊前还不忘礼数周全地跟邻居的叔婶们一一打过招呼,再以冲刺五十米的速度狂奔至路口摆出一副迎接的姿态来。
“边想哥哥!”于锦遥见了人,还走在斑马线呢就挣开亲哥的手飞扑过来,边想被吓得够呛,几步疾奔下马路拎起人就跑。
“祖宗!亲祖宗!行行好!别这么吓你哥!你哥的胆儿不经吓!”他弯腰将于锦遥放回步道,蹲下来戳她鼻尖,小姑娘对自己那足以令人爆肝的行为丝毫无自觉,被边想左一声“祖宗”右一声“姑奶奶”逗得咯咯笑。
小姑娘刚整了个齐刘海儿,像是被人扣着个碗在头上沿着额头横刀一切,眼睛眯起来露齿笑憨乎憨乎的,可人却一点也不安生,刚才那一飞扑差点把她边想哥哥的魂儿都给扑没了,所幸晚上大马路上车少没酿大祸。
于锦乐从后头虎着脸杀气腾腾地赶上来,小姑娘一个激灵,头顶上危机预警指针疯速旋转,迅速接收到来自亲哥的滔天怒意,她扒开边想扭头就往店门口跑,躲亲妈怀里恶人先告状去了。
远远地,还指着于锦乐比手画脚。
于锦乐嘴角抽抽,于家家规与惯例都表明,事无论对错,小的告状大的必挨,无辜被削太影响心情了,于锦乐扯上边想就往反方向走,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晚上边想在工业区那边跑,饭点到了就蹲路边随便要了碗面汤下肚,这会儿消化到了底,二人往学校后门方向走。
边想一边给于锦乐说下午路上的奇遇,从工业区回来后他还去医院跑了一趟找方伊芯,彼时女人还搂着儿子坐在病房里打吊针,花色再炫灿的裙子也衬不起她的憔悴,边想把相机和样品还给了她,她倒也大方,转身就塞了四百块给边想作报酬。
虽然路远,但路上顺畅,去工厂看原料、取样品、拍照,样样都是经手操作的活儿,比他在市区日晒雨淋地兜一天客有意思多了,当然,更重要的是报酬——三个多小时到手四百块,哪怕是天气晴好的周末高峰时间,他都没这么高效过!
他像钻进了钱窟窿眼子里,对这种高效薪酬发表了一通感慨:“这样的活儿就该再给我来一打!”
正说着,裤兜里手机响,诺基亚荧蓝色的屏幕一闪一闪的,跳动着一串并不熟眼的数字,边想一愣。
“刚跟你说的那女人。”他说。
第176章晴(二)
那个时候的边想,思想尚且浅薄到只停留在“多出点活儿赚多点跑腿费”这上头,等到多年以后蓦然回首,才惊觉当初偶遇这个叫方伊芯的女人,对他来说,不可谓不幸运。
人到低谷,但凡不愿坐吃等死的,怎么挣都比旧境强。
边想跟于锦乐替她解过围,甚至连她儿子都救过——对的,那个让他看起来眼熟的小孩儿,就是当初他在工地上拼了命甩出了一身泥从挖掘机狰狞的利齿下刨出来的那个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