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到了早上,福生下了班,村口先吃了饭,随后往家走。没料想到了家门,院门已开着。福生还以为家里进賊了,心里猛一紧,忙进院,待看到是陆南时,才知他已先自己一步回了家里。
见陆南回来,福生愣道:“我还以为进賊了呢,原来是你!怎么来这么早,有事?”
陆南道:“没事,今儿不是礼拜天嘛,我不趁着回来看看您,过了今天一上班就又没时间了。
“看啥哩,上班恁忙,礼拜天还不好好在家休息一下!”福生随口关心道。
陆南道:“那是说哩!还不是考虑着怕您在家着急,昨晚上我和王萍俺俩去商场特意给您买了个小收音机,还有一些吃的,所以趁早给您送过来。”说完,看父亲舌头抿了一下嘴,问道:“怎么,您吃了饭啦?”
“吃了啦,村口喝了点胡辣汤。”福生说着,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道。
“呵,我还想着您没吃呢,所以趁早给您送过来,谁知还是晚了。”陆南苦笑道。
“我早上走那儿过,顺势,所以就吃了点,回来省事,不过没有你也不用送,我这缺啥我自己会买!”福生道。
陆南听说,道:“我知道,我过来主要还想看看您这两天咋过的?”
“咋过的?海水给我找了个活,晚上去看看场,白天补补觉,转转圈,自己做着吃,过得挺充实!”福生笑了笑道。
陆南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听说不由得“呵”的笑了一声,道:“您真行!爸。您说您这是回来散心哩还是回来打工哩?这要让我妈知道,说不定就该催着你回家了!”
“她知道也不会催我,说好的收麦前回的,到时说不定这边活就完了。”福生连连摆手道。
“那海水咋会给您找活呢?您去找他去啦?”陆南有点理解不透父亲刚回来,这怎么就开干上了。
“没有,这事碰巧啦,海水一说,我就应承啦。他是为我好,我自己也觉得应该这样,要不然,闲逛两天还可以,时间长了,就是心态再好,恐怕也熬不住。现在,你又给我带个收音机,下来才好打发时光哩。”福生笑着说完,想起了陆南说的收音机,于是道:“啥样的收音机?拿来我看看。”
听父亲这样说,陆南过去把收音机从袋子里拿了出来。福生打开盒子一看,是一个小巴掌大的收音机,有一个短绳,即可以装在口袋里,还可以提着。福生打开来,试着调了一下,里面便传出了唱戏的声音,而且声音还挺大,这下喜欢得福生再也舍不得放下,随后道:“嘿,这东西我得拿着!有了它,我夜里就好熬了。”
陆南听了,浅笑了下道:“看您说的,这就是给您买的,您不拿谁拿!”
听孩子这样说,福生不由得幸福的笑了起来。
等送走孩子,福生没有睡意,就坐在院子里,听着收音机,想着这两天的事,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在这儿的生活好像比在西京还惬意。在那里,虽然说有欣兰和孩子们,也没有人管着自己,可精神上总觉得有一种无形的枷锁和压力禁锢着自己,缺少点自由和乐趣,可现在这情况……他说不上来是因为回到了家乡的缘故还是时间短的缘故。
有了活干,又有孩子的关心,福生很快适应了生活。他夜里值班,白天补足觉后,就到广场这里或者公路边的牌摊边人群里凑热闹。
其时,农村除了搞建筑的一些人,其他的活路并不多,大家还没有出远门打工的观念,闲人正多。特别是小媳妇们,男人白天去城里务工走了,她们说要照顾家里,却并没有太多的家务事,这一闲暇下来,旺盛的精力没处撒,便也喜欢上了打个纸牌或麻将。因公路边抛头露面没法去,便都会在家里或者到广场庆军的摊位这里打麻将,因此广场这里便显得总是热热闹闹。当然,庆军也不白忙活,除了能给自己招揽生意外,一下午还能每桌抽个一元的彩头充当使用费。大家乐得省事,也不在意。久而久之,成就了生意。
福生白天人闲,在西京养成的爱热闹的习惯,现在回到了自己老家,出来进去的都认识,来到广场偶尔见少人手时便也打上一局纸牌或麻将。随着慢慢融入人群,他生活也更加自如,吃饭时想买就买,想做就做,偶尔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还喝点小酒,陶冶一下情操。工作生活两不误,又有陆南两口隔三差五的回来送点吃的,日子可谓是比在西京整天锻炼着过得还滋润。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到了麦收时节。看着到了和欣兰说好的回西京的时间,海水的活却还没有完工。福生心里道,看来眼下是回不去了。这马上麦收了,海水的活还没完工,我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提走的事,显得咱做人不讲究。他这样想着,回城的事就放到了一边。到了收麦时,他值着夜里班,白天也去蹲到了场里照顾着。这一切,海水看到了眼里,心里自然是感激不尽。
大家各行其是忙着,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麦子很快就收入到仓中。这时,福生出来已一个半月,因为有事忙着,回家的事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可他这儿不在意,在西京那里,欣兰却已经沉不住气了。
原本约定说好的回家时间早已过了。随着一天天过去,欣兰从希望变成了失望。本来以为福生到时就会回来的,可现在这情况让她也说不清楚。
欣兰心里疑惑了。她知道,有陆南在老家,如果福生有什么问题,应该早就过来信啦!现在没有信,就意味着没事。可没事为什么不回来呢?难道说还有什么能让你割舍不下的事吗?她觉得不应该,想打电话问问陆南情况,可又怕影响了陆南工作。
她这样压抑了几天,不能自己的就会去胡思乱想。这情绪不时影响着她,自然也影响着生意。看她有时出神,得坡和小存觉得是因为父亲回家的事,忍不住便去问;欣兰说不清楚。这样有几次,她也想着了解下这情况。终于,有一天过来,看生意不忙,看着到了单位上班的时间,她便去翻着陆南的电话,去门口用公用电话给陆南单位打了个电话。
一会儿时间,陆南接住。欣兰简单问了一下陆南两口和孩子的情况后,便说到福生这里。于是陆南便把父亲在这儿情况告诉了母亲。欣兰这才了解了情况大概。心里道,好心好意让你歇歇,你可好!这里不让干,你又跑回家干去啦!要是这样,我何苦呢!还不如让你回来给我帮忙哪。可回头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家和海水、桂枝两口的关系在那里摆着,眼下这情况,又没法去催福生赶紧回来。怎么办呢?她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可这边公用电话又不等人,无奈中,欣兰只好叮嘱着陆南道:“陆南,你爸年龄大了,我不在跟前,你不上班时就多回去看看你爸,告诉他,等这几天工程完工了赶紧回来,这天越来越热了,一个人在外边,受罪!”
听母亲这样说,陆南赶紧答应。他安慰着母亲让她放心,等放下电话,回过头来到了中午下了班,便和王萍交代了一声,饭没吃就趁时间回了村里。
家里,福生正切了黄瓜丝,炒了鸡蛋,捣了蒜水,准备吃蒜面条。这边锅里水还没开,陆南回到了家。看孩子回来,福生高兴道:“嘿,赶的正是时候,来吧,坐那儿等着,看你爹我给你做蒜面吃。”
陆南听说,过去看看父亲炒的鸡蛋切的菜,羡慕地笑着道:“行啊—爸!这小日子过得!这要是在西京,我妈可跟着享福啦。”
“你妈?!她享不了这福!她就知道做生意。”福生说着,停住要说的话,过去把快开锅的水端到一边,把炒锅的鸡蛋扒到碗里,然后又把锅放到火上,倒好油,随后重新又磕了三个鸡蛋,加盐打散后等着锅热的工夫,这才又接着刚才的话埋怨道:“这些年,你妈为了咱这一家真是辛苦了,好不容易到今天,家里啥事都没有了,我就想着我们到了这个年龄段,有了时间,我得好好的让你妈享受享受幸福,可现在你看看你妈,她回家的时间都没有,怎么能享福?”
福生的语气尽是关心,说出的话却透着无奈。见此,陆南道:“是呀,俺妈是有福不会享,可您又能怎么办?她已经养成习惯啦,您现在想让她歇,根本不可能!”
“不是不可能,是你妈她心里装着事,一心还想着在那儿遇见机会了买套房子,将来把你姥爷的房子还给你舅。”
福生说着,看锅里油热,便把鸡蛋倒进了锅里。随着一声“刺啦”声响起,鸡蛋应声膨胀起来。福生扒拉着,把鸡蛋搅开煎熟后盛出来,然后又把盛水的锅坐到火上,添了些水烧着,然后去又切了黄瓜丝,这才住手。
看着父亲娴熟的做完这一切,陆南这才接着刚才话道:“俺舅不是说好把房子给你们住了吗?怎么俺妈还那样?实在没这必要!”
“所以嘛,有时我就有点生气,就想着说你妈两句,让她歇歇手,要不然,凭她这身体,三年两年你不说她也不会歇。”福生道。
“那是!这才是俺妈的性格。她不愿愧对每一个人,所以只有愧对她自己啦!”说到这里,陆南想起了来的目的,这才把上午母亲来电话的事告诉了父亲,并说道:“爸,您有空了也给俺妈打个电话吧,也省得俺妈再惦记。”
听陆南这样说,福生道:“中啊,我看看咱这一片有公用电话没有,要是没有我就不打了,坚持几天,等工程下来了,我就回去啦!”说着话,看水开了,便下了面。
陆南一看,忙站起来,帮着把碗筷准备好。不一会儿,面捞出锅。福生先给陆南把面拌好盛到碗里,让他先吃着;随后自己也捞了出来坐到一边吃起来。。
父子俩高高兴兴吃着饭,不时地唠两句家常话。可无奈时间太短,父子俩纵有再多的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更何况福生还担心影响了陆南的工作,便不停的去催。陆南一看,也没法再待,一吃完饭,只好回城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