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回事。
卫兵叫毕利和其他人绕着他们那可爱的列车慢慢地向前走,然后走进俘虏营。那里没有任何温暖和生气,只有数千间又窄又矮又脏的小屋,屋里没有灯光。
一只狗在附近什么地方汪汪地叫。恐惧、回声和冬日的寂静.使狗的叫声像大铜锣一样响亮。
德国人强迫毕利和其他人穿过一扇扇门。毕利第一次见到一个俄国俘虏。黑夜里就见他一人睡在那里,破的睡袋上露出一张平平的圆脸,像涂镭的仪表在黑暗中发亮。
毕利从离他一码远的地方走过。他和俄国人之间隔一道铁丝网。俄国人没有挥手,也没有讲话,但他的眼睛满怀希望,直看到毕利的心灵深处,仿佛毕利会给他带来好消息似的,只不过他认为自己过于愚蠢想象不出是什么消息,反正认为是好消息。
毕利穿过一道道门时感到一阵眩晕。他走进了什么地方,他想可能是541号大众星上的一座楼。屋里灯光强烈,室内砌的是白砖。这座楼实际上是地球上的。这里是灭虱浴室,新来的俘虏都得过这一关。
毕利听从命令,脱去衣服。在541号大众星上,他被命令的第一桩事也是脱衣服。
一个德国人用大拇指和食指测量毕利的右上臂,向另一个德国人说,什么样的军队才会把这么瘦的人送到前线。他俩看看其他美国人的身体,发觉许多人的健康状况同毕利一样糟。
身体最棒的是从印第安纳波利斯来的一个中学教员。他在这群美国人中年龄最大。他名叫埃德加&iddot;德比。他不在毕利的那节车厢,而与罗兰&iddot;韦锐同车厢。韦锐死的时候,他托着韦锐的头。
就这么回事。德比四十四岁,年龄够大的啦,他的儿子已经是太平洋战场上的海军了。
德比这么大年纪到部队里来,是拉了政治关系的。他在印第安纳波利斯讲授&ldo;当前西方文明问题&rdo;。他还当网球教练,非常注意保护身体健康。
德比的儿子会活到战后,德比却不会。六十八天以后,他那棒棒的身体将在德累斯顿被行刑队射满子弹。
就这么回事。
在这些美国人中间,毕利的身体并不算最坏。身体最差的是从伊利诺斯州锡塞罗市来的一个偷汽车的。他名叫保罗&iddot;拉扎罗。
他个儿矮小,不仅骨头和牙齿不健全,而且皮肤也令人恶心。拉扎罗身上到处是一角银币大小的圆疮疤。他多次患过脓疮。
拉扎罗也是罗兰&iddot;韦锐那个车厢的,而且曾向韦锐作过保证,一定为韦锐之死向毕利&iddot;皮尔格里姆讨还血债。他此刻正四处张望,不知道哪个光身子的是毕利。
光身子的美国人沿着一排砌了白砖的墙,站在莲蓬头下面。
没有水龙头供他们调节,他们只好听人摆布。他们的生殖器收缩了,生育不是这个晚上的主要事情。
一只看不见的手转动了大阀门。莲蓬头上流出烫人的水。热水是喷出来的,所以他们不感到温暖。热水烫红烫伤了毕利的皮肤。然而没有融化他骨髓里的冰。
美国人的衣服这时正被消毒。亿万只虱子、跳蚤和无穷的细菌被杀死了。
就这么回事。
毕利瞬息间旅行到他的孩提时代。他是个婴儿,母亲刚给他洗过澡,用浴巾裹着他,并把他送到阳光灿烂的舒适房间。她摊开浴巾,把他放在使人痒痒的毛巾上,在他两腿交叉处扑粉,逗着他玩,拍拍他圆鼓鼓的小肚皮。她的手掌拍在他的小肚皮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响声。
毕利咯咯咯地笑了,而且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接着毕利又成了中年配镜师,这次是在一个火辣辣的夏天星期日早晨打高尔夫球。毕利从来不去教堂。他正与其他三个配镜师打高尔夫球。毕利在草地上击了七次,而且轮到他把球打进洞去。
距离洞有八英尺,他把球打进了洞。他弯腰取出球,太阳躲进云里去了。毕利忽然感到头晕眼花。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已不在高尔夫球场上。他被带子系在一张黄色椅子上,坐在飞碟的一间白色的舱里。飞碟正向541号大众星飞去。
&ldo;我在哪儿呀?&rdo;毕利&iddot;皮尔格里姆问。
&ldo;被陷在另一团琥珀里,皮尔格里姆先生。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地球三亿英里,正飞向&lso;时间经线&rso;,&lso;时间经线&rso;会把我们在数小时而不是几个世纪之内带到541号大众星上去。&rdo;
&ldo;我怎么‐‐怎么到这儿来的?&rdo;
&ldo;需要另一个地球人向你解释这个问题。地球人是伟大的解释者,解释这一事件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说明如何使其它的重大事件发生或避免发生。我是541号大众星的居民,看时间的长河如同你们看连绵的落矶山脉一样,一下子尽收眼帘,从始至终。它永不改变,它不需发出警告也无需解释,它只不过是时间。如果你一会接一会地看时间的话,你将会发现我们大家都如同我说过的‐‐琥珀里的虫子。&rdo;
&ldo;你这话在我听起来,好像你不相信自由意志。&rdo;毕利&iddot;皮尔格里姆说。
&ldo;如果我不花很多时间研究地球人的话,&rdo;541号大众星上的居民说,&ldo;我就不会知道你说的&lso;自由意志&rso;是什么意思。我访问了宇宙里住有生物的三十一个星球,研究了有关另外一百多个星球的报告,只有在地球上才侈谈什么自由意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