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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第1页）

&ldo;什么事？&rdo;胡大江指指椅子，&ldo;坐，坐下说。&rdo;

保姆在胡大江对面坐下，停顿了会儿说：&ldo;先生，我要走了。&rdo;

&ldo;为什么？&rdo;胡大江惊讶地问，&ldo;是我和太太对你不好吗？&rdo;

保姆说：&ldo;不，您和太太对我都很好。&rdo;

&ldo;是待遇不高？&rdo;

&ldo;也不是，每月八百块工资，还包吃包住，够知足的了。&rdo;

&ldo;那为什么要走？&rdo;

保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ldo;先生，您相信&lso;夫妻恩爱，百头偕老&rso;吗？&rdo;

《审美疲劳》第十六章（4）

胡大江一愣：&ldo;我不明白你的意思。&rdo;

保姆说：&ldo;不怕您见笑，我要回去和我那口子办离婚手续。&rdo;

&ldo;什么？！&rdo;胡大江吃惊地，&ldo;为什么？都这么一把年纪了。&rdo;

保姆问道：&ldo;离婚还分年龄吗？&rdo;

胡大江问：&ldo;是你要离吗？&rdo;

&ldo;不，&rdo;保姆说，&ldo;以前是他，现在是我。我们不同床己有六年了。是我拖了他六年，我造孽呀。您太太说得对，夫妻的幸福，不能建立在任何一方的痛苦上。我想明了，再好的夫妻，也讲个缘份。缘份尽了，凑合在一起日子还有什么滋味？我要让他解放，还他自由，让他再找一个他喜欢的女人。他今年才五十，还来得及，我不能捆绑着他去见阎王。&rdo;

看着保姆满是绉玟饱经风霜的脸，胡大江心里酸溜溜的，这个快五十的农村妇女，过早地衰老了，看上去像六十岁的老太太。她肯定不知道美容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高级化妆品&ldo;sk‐ii&rdo;是什么玩艺。她的生活与时成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可时成还不满足。她对保姆说的&lso;夫妻的幸福，不能建立在任何一方的痛苦上&rso;，是什么意思？是他们年龄的悬殊，还是他胡大江的长相有点对不起观众。对，她的痛苦来之于&ldo;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rdo;？不，胡大江绝不是一堆牛粪！

见胡大江不说话，保姆问：&ldo;先生，不好意思，您肯定在笑话我了。&rdo;

&ldo;不不，&rdo;胡大江苦涩地笑了笑，&ldo;离婚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以前离过一次婚。我想问问你，我与我太太是不是不般配？&rdo;

&ldo;您指哪方面？&rdo;

&ldo;比如长相、年龄。&rdo;

&ldo;不，您太太从来没提到这个。我很羡慕她，您一切为她安排得好好的。可是……&rdo;

胡大江心里一惊：&ldo;可是什么？&rdo;

&ldo;您不知道，太太她并不快活。&rdo;保姆说，&ldo;她常常在房间里独自流泪，可是你一回来，她就满脸笑容。我知道，她的笑容有不少是装出来的……&rdo;保姆擦了擦眼泪，&ldo;我为太太难过，每当她痛苦的时候，我也跟着痛苦。先生，太太还年轻，她不能一辈子就呆在这房子里，她需要朋友，需要外面的世界。我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养条小狗，也要每天带它出去溜溜呢。&rdo;

保姆的一席话，给胡大江的心灵带来了震撼，多年来，他只看到时成温顺、微笑、体贴、善解人意的一面，对她内心深处隐藏着的痛苦，一无所知。因为他对她的开始评价高，给她戴上了&ldo;中国贤慧善良的传统女性的典型&rdo;、&ldo;国宝大熊猫&rdo;、&ldo;大家闰秀&rdo;等桂冠，使她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高处不胜寒哪。

为了维护女性的这些光辉形象，时成不去交异性朋友，不去迪厅唱歌跳舞，甚至和胡大江走在大街上，目不斜视，不去看别的男人一眼。白天，胡大江常常往家里打电话，名为关心，实为&ldo;查岗&rdo;，当知道时成呆在家里时，他总是说一句&ldo;小东西乖，我爱你&rdo;。当得知时成在逛街时，他总是说&ldo;快回家吧，你不觉得累吗？&rdo;特别是他以雄厚的经济实力，剥夺了她工作的权利，他一直以为女人喜欢被男人养着，现在看来不尽然。

沉默了许久的保姆站起来说：&ldo;先生，我的东西全收拾好了，乘太太还没睡醒，我先走了。我和她告别，她难过我也痛苦，请转告她多多保重，祝她幸福。&rdo;

胡大江说：&ldo;我再次挽留你。&rdo;

保姆说：&ldo;我已说过，这里不需要我了。&rdo;

保姆去意坚决，胡大江无可奈何，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叠百元钞票，也没数，递给保姆。保姆数了八张放进口袋，说了&ldo;先生，您也多多保重&rdo;的话，转身走出了餐厅。胡大江追过去，破例地拎起保姆的一只包，将她送到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还预付了车费。

那辆载着保姆的出租车远去，胡大江油然产生失落感，她为什么执意要走？这是种什么先兆？她两次说的&ldo;这里不需要我了&rdo;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难道时成又一次要&ldo;离家出走，寻找自我？&rdo;这时他的心，忽然悬在了空中，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别墅，上楼进了卧室。

时成已经起床了，正在洗手间梳头、抹口红，一夜没睡好，她的眼皮有明显的肿胀。往日，每逄时成梳妆，胡大江总会走过去，在背后抱住她，看着她梳头，画眼线、夹睫毛、涂口红。今天他没有，只是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看着，时成的表情很严肃，也很凝重。见胡大江进来，她微微一笑，他看出来，这个微笑有点生硬，像是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