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失控,竟是妄言了。
摩罗撇开双眼,也不知是自责自己的失态好,还是期待卡西欧是否能肯定他的答案。
苍白的眉宇之中随着日高权重而少了几分疯狂执拗,病态的神色透着干涸的色泽,像极了枯老的树枝,轻轻一个用力,便折断干枝。
如斯倔强坚持,眼眸间像是燃起不灭的火,不动的焰,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要得到他想要的,哪怕抱着他想要的共同落入阎罗,也不会言悔。
这样的人,卡西欧见过。
那是他很早之前认识的伙伴之一,也是拥有如此深的执念。
普遍偏执狂的下场都不会好,他的伙伴的结局也确实很令人惋惜。
拉着敌人共坠冥河深处,灵魂不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满意足。
而且卡西欧也知道,倘若再给这样的家伙一次机会,他仍是会走同样的路。
不知是不是勾起过去重要的记忆,卡西欧也似之前般冷淡。
“你知道吗?这里的人和我们那里相差很大。”
摩罗扫掉椅子上的尘土,心知先生是想要和他交心了,逐言道:“愿闻其详。”
“呵,”卡西欧轻笑,双臂环到脑后,“你知道吗?我们那里的人从不会把太多心思放到人之间的争斗上。”
摩罗睁大眼睛,气息略为不稳。
卡西欧:“你们很幸运,神明的存在对于你们只是一个须弥的信仰,想起来便祭祀他们,想不起来便什么都不是,偶尔利用他们产生舆论,控制无知的民众,这便是他们最大作用。”
手指交握,摩罗抿了抿唇,心底略有不安。
“可我们不是,”抬起头,直视摩罗黑底透红的眼眸深处,沉沉笑道:“你觉得神明从虚幻中走入世界成为实体后会如何?”
会如何?摩罗心寒眸冷,会成为主宰,世界再不由地面上的种族指使,神明将成为永恒的王,变成生命头顶上悬挂的审判之剑。
卡西欧呵呵笑着,“看样子你已经想到了,是的,神明控制了所有生命,悬挂在脖子上的缰绳便是神的命令。”
“哪里有心思斗啊!斗来斗去,神祗的一句话,王国覆灭,信仰的不同,族人也变成操控的武器,神明不见得为地面上的生命做些什么,他们始终高高在上,但他们就是存在了,所以没有人敢去要超过本分的东西。”
卡西欧感慨,“你们真幸福啊!还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和同样血脉的族人去斗,去争。”
没有神的世界,心反而更加污秽了。
神的出现果然是法则的恩赐,他们背负起生命的任性狂妄,把黑色的*集中在其中一面,黑和白的分隔反而比较清楚。
哪里像是无神的世界,人心叵测灰暗的令善者痛心,令恶者哀嚎。他们已经习惯了夹杂在灰与黑之间的痛苦,往往忽视了内心对光明的那丝渴求。
消灭众神,把世界让给人类。
这是谁说的话?
一时沉寂下来的气氛,使得鸟叫虫鸣清晰入耳。
摩罗呼出一口气,平静道:“若是那样的世界,诞生你这样的人,并不奇怪。”
“这样的世界诞生你这样的人也不奇怪。”卡西欧接道。
摩罗顿了顿,又道:“原本我这次来是讨论下一步计划,但听了你说的,反而觉得我所做的很可笑,”黑发白肤,一身病体的皇子说起荒谬的话,“在你们的世界始终有高高在上的众神,他们剥夺了你们灵魂的自由,我们没有头顶悬挂的剑,反而身边处处危机。”
“剥夺他人的自由,再被他人剥夺,”长长的睫毛挡住眸中思绪,摩罗坦然笑言,“我们的可悲是无论何时都在和不存在的危机战斗,为想要的,握在手里的用尽全力。”
卡西欧沉默,摩罗的想法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灵魂交谈。
“我不知道我们在你的眼里是何种模样,但我知道,人生缺乏目标是不行的。”
淡笑衰弱的三皇子,柔和了清秀病气的眉眼缓缓说道。
在之后的交锋中,一人强硬却被柔和态度轻轻拂过,直到最后卡西欧才若有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