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丽扭过头去,嘟哝道:“我和她又不一样。”凤丽嘴上倔着,心里其实已经在发凉了,面前的女孩儿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满孩子们弄的污渍,猪粪粘在她洁白的小腿上,就像刚出水的藕节挂着黑泥。看着看着,她仿佛看见自己和波哥结婚以后立刻生了三个小孩,背着娃儿在猪圈里铲粪的样子,又想到要给小孩喂奶,她就回想起来有一次看到村里有个婶子,喂奶的时候,乳头都被刚冒牙的小崽子咬破了,只觉得胸口一下子疼得慌,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可她也在想呀,凡事那都有个万一嘛,只要她和波哥一起攒点钱,就能在县城开个店,说不准,不出两年就能把奶奶接到县城去,三美肩上也能轻松些,往外走走想到这儿,凤丽好像又从猪圈里摇摆回来了,“谁说我一定会混成这样。”话音刚落就看见三美开始努嘴了——她发火之前就会这样努嘴,凤丽赶紧拉住三美的手,“哎呀,姐,我和他还没睡过呢,你着啥急,急早了。”“啥?”“真的!”“那你俩在县城的时候”“我可不傻”,凤丽得意地捋一下头发,“小孩生出来就塞不回去了,我又不是白痴。更何况,女人没结婚就睡了,那就不值钱了。”前半句还好好的,后半句三美又被勾起了火。这人又不是物件,有啥值不值钱的,再说了,要是沾了男人就不值钱了,说明男人得有多脏啊,这道理就跟鸡吃了食要拉屎一样简单。才俩月不见,这死丫头嘴里怎么竟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凤丽倒先丢了一句话过来一下就把她噎住了:“你呢?你和刘德成睡过了吧?”“没有。”“我不信。”“真的没有,手都没拉过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三美支支吾吾。“天狗老爷,你俩这窗户纸还没捅破呐?太磨叽了吧!姐,我和你说哦,刘德成鼻子大,一看就很行,到时候你可别”没等她说完,三美一把掐在她大腿上,掐得凤丽跳起来,“本来的事,刘德成相中你了,全村都知道,就算你俩没睡过,大家都觉得你俩早就滚进一个被窝了!”凤丽故意放肆地逗着三美,边笑边喊,边喊边跑,她跑得飞快,一会儿就没影了,三美追了几步追不动了,弯腰杵着膝盖大喘气,指着小路骂:“狗咬的!”三美追不上凤丽,也实在是没空追了,她得先回家,好把之前烤好的菌干整理好,过几天赶村集好拿去卖。说起来,以前村里人捡了菌子,都是拎去集上卖新鲜的,可采回家的菌子压根儿保存不了几天,有的等不到赶集就全坏了,糟蹋了。后来不知道是谁先想出来的,把菌子烤干,复水以后再炖来吃,还是一样的鲜美。慢慢地,菌商不但收购新鲜菌子,菌干也要了。三美就喜欢卖菌干,天刚擦亮就进山,九、十点钟回来,用小刀把菌子片开、烤上,不耽搁照顾奶奶,也不影响下地干活。这会子,她先用电磁炉烧了点儿水,给奶奶冲了一碗澄江藕粉云南玉溪特产,好吃,买,然后才生火烧水,把泡好的大米煮得能轻轻掐断了,淘了水倒进甑子蒸饭的木桶。没等盖上盖,三美先忍着烫,一边哧啦哧啦吸气,一边快速捏了一个饭团放火炭上烤着,又在甑子下面丢了几个洗干净的毛芋头。煮过的毛芋头炒酸菜,能当菜也能当饭,凤丽从小就爱吃,总是扑在碗上一口接一口塞到打嗝。想到凤丽的吃相,三美笑了?s?一下,紧接着想起了刚才的事,嘴又耸拉下来。她心事重重地走到耳房,手上干着把菌干收拢进布袋子的活,心却一直静不下来。她盘算着凤丽的事儿,不由自主想到刘德成。刘德成昨晚直接来家里,究竟是有什么事呢?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谈论过情爱的事情,又好像俩人心里都知道,可如果双方都没说出口,能算是一对吗?三美的心里麻麻的,痒痒的,脑子里传来昨晚靠在刘德成后背上感受到的体温,鼻腔里充斥着他手上淡淡的粉笔味,手指尖还有他肩膀上皮肤的触感想着想着,三美的小腹里像有个屁在窜来窜去,窜得她浑身难受。她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指尖,看到手里的一朵菌脚有点虫眼,干脆地捏起来把菌脚掐掉扔出窗外,母鸡看到掉下来的菌干,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咕噜咕噜地边唤边扒拉,小鸡崽儿一窝地冲过来,直到这时她的脑子才从刘德成那儿转到凤丽身上。到底该想什么办法,才能把凤丽弄回学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