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黄家女没有下限
舒老太太一下子颓坐,双肩无力垂了下来,双目也浑浊呆视。
刁妈妈是舒老太太的贴心人,见此情景,晓得解语是个不中用的未出阁姑娘,一旁抿嘴露了笑意的娇棠是恨不得乱子更大的,忙道:“哎呦亲家太太啊,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呢?我家老太太不是那个意思,亲家太太快坐!这好日子,可不好给我们舒家添晦气不是?”
要说还是刁妈妈有章程,眼珠一转说道:“这舒家和黄家,既为亲家便是两姓之好,自是一荣同荣一损俱损的,我们舒家光彩了,黄姑爷也是脸上有光不是?我们舒家若是没了好脸面,黄姑爷如今在外头也不好行走。再说,当年若不是看在生米已成熟饭的份上,我们舒家也不会就这么痛快同意了这门亲事,亲家太太,当年之事,想必黄姑爷也跟您讲过吧?”
黄老太太一听这事,心说自己儿子如今都做了小官,以后还是要往上爬的,自然不好叫当年之事抖落出来,不然舒家反咬黄有才逼奸,就说不清楚了。
一个以色事人的,还怕什么当年之事!黄老太太只当庆云伯赏识黄有才,并不知黄有才不需顾忌官声,心下便有些忌惮了。
舒老太太惯会看人脸色,见黄老太太面有惧意,立马硬了起来,冷笑道:“可不是,亲家太太,可不要忘了当年之事啊。”舒老太太是晓得黄有才做了什么勾当的,也晓得黄家不怕这等要挟,舒老太太和刁妈妈主仆两个只不过是以此唬住黄老太太,想叫她心里顾忌着,好善待些舒锦绣。
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黄老太太耍横不要命的,此时被这一激,仍旧硬道“怎么着!亲家太太这是要鱼死网破!”
见黄老太太不露怯,刁妈妈赶忙道:“呦,这话可不好说,大好的日子,亲家太太您快坐下消消气,这不都是为着孩子好吗?我们家三小姐自小没了父亲,也是命苦,还请亲家太太多疼一二。”
一直看着解语头上的珠钗和衣裳的黄家小姐,此时扭过头自言自语道:“已是很疼了呢。”
刁妈妈就坡下驴,看出黄小姐惦记着解语的首饰,便接着道:“黄小姐说得对,还是你们姑嫂好。我们三姑奶奶还有些首饰在家里头,瞧着都是怀孩子前打造的,衣裳也都是新新的没穿过,我们老太太说了,黄小姐若是不嫌弃,就拿去赏了你下人吧,白放着也是没意思,衣裳首饰过几年就旧了。”刁妈妈心思灵巧,这就想到以此来讨好了黄家。
黄家到底是从微末起,即便如今已不缺吃穿,却也是眼皮子浅,解语自进了屋子后,黄小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身上。从首饰到衣裳,虽说都是一样的金贵料子,但穿在解语身上,黄小姐就觉得好。
此时听了刁妈妈的话,黄小姐脱口问道:“可有你们家大小姐的首饰衣裳好?”
刁妈妈一时语塞,心说这黄小姐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自己只不过找了个借口讨好她,她还真的惦记上人家的首饰了。而且,刁妈妈说得好,是拿回去赏给黄小姐的下人,黄小姐暗自明白就是了,其实就是给她本人的,怕她不好意思罢了。
舒老太太爱女如命,刁妈妈的话也提醒了她,又见黄小姐感兴趣,便道:“解语,前些时候你汪大人不是送了许多衣裳首饰吗?你带着你黄家表姑去挑挑,有好物事不能自己藏着掖着。”
娇棠一直在看好戏,瞧着黄家人怎么揶揄舒老太太。舒老太太越是小心翼翼,越是心痛,娇棠就越是高兴,连胸部有些胀奶的不适都不在意了,坐在一边看着众人。
此时叫舒老太太叫解语拿出首饰衣裳去讨好黄小姐,娇棠不依了,黄家人记恨死舒锦绣才好呢,这正是娇棠希望的,于是道:“老太太,这可不妥,那可都是汪大人从宫里得的赏赐,不是等闲什么人都配戴得的。”
黄老太太本有些不悦,觉得黄小姐该绷着些,不要人家给点好处就说好话了,怎么着也得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才像样,哪想娇棠这话说得不客气,于是转头将炮火对准娇棠道:“舒大太太这话可说得对了,真不是等闲儿什么人都戴得的,庆云伯府上也送来了许多的物事给我们黄家女儿,也都是稀罕物呢。我们家有才还说,不该要人家那金贵物事,哪想庆云伯说了,咱家闺女模样人品出众,他是要举荐着进宫的,当今万岁春秋鼎盛,我们黄家女能进宫服侍圣上,真是几生修来的福啊。”
解语听了这话,忙转头看向黄小姐,见其一脸的得意,心说这黄家人真是一朝得志鸡犬升天。黄有才献出一朵菊花,就换来了黄家晚年光彩,也不知值不值得。
又想起,如今成化帝独宠万贵妃,也不知这黄小姐进了宫前景如何。总归冤家宜解不宜结,解语心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黄家与舒家作对,那就是自己的朋友,于是道:“祖母说得对,孙女是有些物事,奈何我这脸色不及黄家表姑白皙,不如送了表姑,也不至于糟蹋了好东西。”
黄老太太见解语识趣,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些,便得意看向娇棠。
解语不回头,接收不到娇棠的不悦眼色,但也能想象得出她此时的冷脸。舒老太太满意,心说还是舒家的子嗣懂事儿,不像娇棠这般不知道深浅。
娇棠战斗力很猛,不依,还要再说,便听外头有人报说,万老太太到了。
娇棠的儿子办满月,万家自是要来的,万安在前头有舒清江招待,万老太太自是到后院来。舒老太太听得报传,心里一顿,觉得看在娇棠儿子的面子上,还是得好好招待了她,于是叫刁妈妈扶着起身。
娇棠暂且按下,想着万老太太左右是给她长脸撑腰的,于是也就暂时收起了平日里的嫌隙,起身迎了出去。
解语见过万老太太,此番再见,这位阁老夫人还是一袭贵重华衣,举手投足间都彰显了其庄严肃穆,更透出几分深沉稳妥。她眼神囧囧,进了屋子后舒老太太和黄老太太皆自动自觉地收起了方才的气势,仿佛天生就被她压住似的。
舒老太太极不自然地笑道:“哎呦,老亲家啊你可来了,快坐,这外头天寒地冻的,可叫您这阁老夫人受罪了。”说着瞟了一眼黄老太太,虽平时与万家不甚亲近,但此时却拿着这能充门面的亲家来暗地里挤兑黄老太太。
黄老太太就是一个普通妇人,这种京城上层夫人,她就是做梦也没见过,平日里见见里长的老婆也就是顶天了,如今一朝见了阁老夫人,感觉腿肚子都有些打颤了。
黄老太太忽觉嗓子有些发干,心说庆云伯虽看重儿子黄有才,但黄家女眷却从不曾见过庆云伯家女眷,如今一下子就见着一品诰命夫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黄老太太站起身,双手在腿两侧无措地搓搓,挤出一个不自然地笑:“是,是万家老太太啊,这真是有福气了,能见着诰命夫人。”
万老太太虽气派非凡,人却客气得紧,上前笑道:“是黄家老太太啊,咱们都是舒家的儿女亲家,不兴这么见外的。她舒家老姐姐,外头天寒地冻的,可也是外孙重要啊,怎么着也得上门讨一杯酒喝的。”
解语随着娇棠站起身,再一次打量这个阁老夫人,心说到底是大家族里浸淫出来的,只要不是痴傻呆,在后天的岁月里,就一定会练就一身宅斗的技巧。前番在万家相见,万老太太是一副标准的世家贵妇的形容举止,如今见了黄老太太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老妇人,万老太太不仅没有丝毫的不适应,反倒迅速放低身段与之说话,可见是个能伸能屈之人。
舒老太太见万老太太和善,不是那种自恃身份之人,便道:“老姐姐可真是和气人,要说我这孙女还是有老姐姐的风采,方才还说着要带黄家表姑去自己院子呢。”
万老太太脸上笑容不变,眼风扫过娇棠不忿的神色,心下便晓得了个大概,说道:“自是,解语也是个好客的,虽说差着一个辈分,但瞅着年岁倒是相差不大,黄家小姐年方几许啊?”
黄小姐见着万老太太,也不自觉收起身上的市井之气,规规矩矩站到一边,听了万老太太的问话,这才捏着嗓子说道:“才及笄的。”
万老太太上下看了黄小姐,点点头说:“恩,是个齐全人,不错,黄家老太太你有福了,方才在前院见着你那儿子,也是个一表人才的。”
黄老太太见自己孩子被夸,心里自是熨帖,但当着万老太太的面,也不敢太拿大,说道:“都是粗生粗养的,当不起万老太太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