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老臣的确是抱着必死的心情的,他这把岁数了,本就活不了几年了,如今陛下始终不听规劝,还不如把自己这条命用在职责上,至少还能死得其所。
于是下定决心的他拔足便要往柱子上撞,只是刚迈出两步,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的女声——
“邱相。”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皇后娘娘镇定自若地出现在人群外,于是齐齐拘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朝臣让出一条路来,阮清茴一步一步走到沈砚面前,在他惊诧的目光中缓缓蹲下身子,拿起那顶乌纱帽又行至邱相面前,眸光始终沉着冷静,与刚得知消息时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她将手中的乌纱帽递与邱相,浅浅一笑,“本宫时下正有身孕,见血不吉,邱相不为陛下考虑,也应当为皇子考虑,不是吗?”
闻言,他脸色一僵,若这肚子里怀的真是皇子,那便是未来的国之储君,未出生时见血是大不吉,宫中忌讳,尤其这还是第一胎,更是重中之重。
他倒无所谓自己的命,可若是因自己而让皇子未出生便沾染了晦气,动摇社稷之根本,那他便是大夏的罪人。
士人的一生,可以无权无名无功绩,但绝不能做有愧于国之事。
思索之下,邱相伸手接过了那顶乌纱帽,而后又道:“皇后娘娘一向明白事理,想必臣等方才所谏之事娘娘也已知晓。既如此,还请娘娘自行劝说陛下,撤回殿试结果。”
“够了!”沈砚一声怒吼,走过来将阮清茴护在身后,“邱卿,朕敬你两朝宰执,为大夏鞠躬尽瘁,因而你多次冒犯圣颜大不敬,朕都不与你计较。”
“但你实在是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竟妄图以性命要挟朕纳谏,朕看你是在这位子上待久了迷了双眼,想学曹操不成?”
话音刚落,邱相瞬间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陛下!臣一片丹心天地可鉴!若不是为了大夏为了百姓,臣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陛下不体谅臣的良苦用心也就罢了,怎能拿曹操来怀疑臣的用心?!”
“很生气吗?那方才你拿杨妃怀疑皇后时,可曾想过皇后的心情?”
邱相顿时语噎,一时竟想不出话来反驳,索性气呼呼地闭了嘴,不再同他言语。
剑拔弩张的气氛陷入了冰点,其余朝臣也不知是该散去还是该继续劝谏,全都愣愣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此时,阮清茴从沈砚身后站了出来,对邱相道:“邱相,陛下性子再是温和,却也是不喜旁人强迫于他的,想必在座各位皆是如此。那不如大家将心比心,各退一步如何?”
大臣们面面相觑,邱相垂眸思忖须臾,又问:“敢问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的意思是,陛下患有头疾,各位将他围困在此只会加剧陛下的病情,这个罪责你们承担不起,因此还请你们立刻散去。”
“另外”她默了一瞬,勉强牵出一个微笑来,“各位大臣说得有理,本宫也理解你们拳拳为国之心,身后中宫皇后更应以长孙皇后为表率,盈满为诫,抑制外戚,因此本宫会劝谏陛下撤回殿试结果的。”
此话一出,纷乱嘈杂的窃窃私语声霎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