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肚子大了行动不便后,梳发的工作便从青鸾转交给了沈砚。
听他说,自己还是专门去找梳头娘子们学的呢。每日下了朝便会把娘子召进文德殿,小时候学作文章都没有如今这般仔细认真过。
她瞧了瞧他给自己梳的发式,确实同青鸾给自己梳的不相上下,连复杂的部分也未有一丝差错,更没有扯疼自己的头发。
心情正略有几分开心,眼尾忽而瞥见一抹银白,她愣了愣,用簪子挑出来一拔,眉头旋即微蹙。
是一根白头发。
沈砚忙从她手里拿过那根白发丢在地上,“白头发有什么好看的?阿茴可莫要因为自然规律,生生将自己的心情弄坏了。”
她闻言长叹了声,却也舒展了眉头,“算算,我也有三十了,人至中年,再也比不过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女子。”
“阿茴同她们比做什么?再是年轻,也总有会老的一天。这世上,不会有人永远年轻的。”
他蹲下身,抚上她的鬓角,满心满眼皆是她,“我爱阿茴,有没有白头发我都爱,长了皱纹我也爱,腿脚不利索我也爱,就算我俩最后瘫在床上不能动弹,那我也爱。”
“阿茴。”他拉过她的手握进掌心,如以往每一次一般,“如若是和你一起变老,那我恨不得明日便是白发纷纷,只与你过一生。”
阮清茴垂头望着他,弯了唇角,红了眼眶,迟迟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自从二人成婚,她便从沈砚口中听到过很多不重样的情话,有些甜腻到连她也受不了,有些却总能将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却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真真切切的让她感受到,二人不过只是平凡夫妻里,最普通的一对。
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秋风萧瑟,层林浸染。枯败的树叶蝴蝶飞舞般从树枝上落下,散了一地。
本是天气凉爽,偶尔近乎有些冷意的季节,阮清茴却在近日发现,夭夭出去玩的次数明显增多。
以往都是午时从宫学回来,用过午膳后便用她的书房做功课,约莫申时才会同海棠梨花一起出去玩耍,傍晚回来用晚膳,再玩一会儿,戌时歇息。
可近日一连好几天都是未到申时便拉着海棠梨花出去了,用了晚膳也是玩到亥时才歇息。
她以为是夭夭贪玩了些,心想这个年纪贪玩也正常,便好声好气地同她说,无论怎么玩,功课是必须要做好的,且晚上必须要戌时歇息。
小公主连声应下,并且之后几日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可这几日过去,她又开始晚归。
无法,阮清茴只好拿出杀手锏,告诉她今后若是再晚归,自己便罚无法正确规劝主子的海棠梨花。
果然,此话一出小公主立即又变回了戌时歇息。
只是……戌时躺是躺床上了,可有没有睡着,又或者有没有在做别的什么,谁又知道呢?
这不,给她掖好被子后阮清茴便起身离开。可身后的大门甫一关上,她便忽然想到,方才宫学老师突发急病,派人来告知明日不用上交他那门功课。自己得通知一下夭夭。
于是又转过身去,吱吖一声将门打开,却刚巧碰见小公主慌忙朝被窝里藏着什么,而后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
她皱起眉头,走过去摊开手,“藏了什么,拿出来。”
小公主低垂着头不说话,也不行动,她便又扬声催促道:“我让你拿出来,娘亲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
声音里略带了些严厉,听得小公主瞬间便红了眼眶,却仍是将手在被褥里死死捂着,一动不动。
她还是个小孩子,阮清茴自然也不可能自己动手去抢东西,便收回手唤来门口的海棠梨花,对夭夭道:“你不听话,那便是你身边奴才的责任,你就看着她们是怎么代你受过的吧。”
说完,又对海棠梨花道:“你们两个,以失职之过去各领十大板吧。”
海棠梨花虽说只比小公主大了两岁,心性却比同龄人要成熟些,加上又在仁明殿待了这么久,哪里会不知道皇后娘娘只是在演给小公主看,于是立马曲身福礼,回了声“是”后便准备出去。
小公主信以为真,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正好落在见阮清茴一直没回去,前来寻她的沈砚耳中,连忙三步并两步走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他坐到床边,将女儿抱进怀里柔声安抚:“夭夭乖,别哭别哭,有爹爹在呢,乖啊。”
说完又松开她,大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夭夭怎么啦,跟爹爹说,爹爹给你做主。”
小公主啜泣着看向他身后的阮清茴,沈砚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站起身走到她跟前扯出一抹笑,“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你同夭夭好好说嘛,她还小,容易被吓着,吓坏了你也得心疼不是?”
“你让她自己说,在被子里藏了什么东西?我让她拿出来也不动,到底是什么这么不想让我看见?”
阮清茴在孕中情绪本来就不稳,加上又是碰见夭夭头一次如此不听话,一时气得呼吸不稳,赶忙扶住自己的腰深吸了一口气。
沈砚怕她出事,帮忙扶着她的腰冲女儿猛眨眼,“夭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娘亲正怀着小弟弟,你怎么能惹娘亲生气呢?藏了什么,快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