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刘迟,无人知晓。”两个人依旧答得异口同声。
惠平帝便点了点头,“端王应该已经说过了,”他的目光扫过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如今危局之中,不容任何差池。这段时间你们便在这侧殿中蛰伏,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包括禁军和青衣卫,还有——蓝道士。”
说到最后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不可遏制的掠过黯然,夹杂这一种痛苦。
沈明和旁边同样劲瘦冷冽的男子却都只是低头盯着脚尖,并不直视惠平帝的侧脸,故而无法发现那转瞬即过的情绪,只是肃然应道:“请皇上放心。”
“段保会亲自给你们送饭,端王送来的人,朕相信你们的本事。”惠平帝盘腿坐起,“朕要静思了。”
这屋里有繁复华丽的藻井,亦有高大华美的书架箱柜,在惠平帝闭眼之后,两个人便隐匿了身形。
沈妱最近总是睡得不踏实。
虽说徐琰刚走的时候,她夜里不习惯一个人睡,也煎熬了两三天,可一旦入睡,便还是能歇得很好。
可自打见着沈明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她白天思虑过多的缘故,那些梦境便变得可怕起来,或是徐琰在战场上出了事,或是沈明在京城有了变故,光怪陆离的幻象在梦里断续跳跃,好几次睡醒的时候还是头疼得很,非得晌午补上一觉才行。
正难熬呢,宫里却又传出了一道消息——惠平帝病倒了!
从徐琰离开的那天起,惠平帝就像是着了风寒,时常有些头痛昏重,有时候好好的批着折子,却突然头晕目眩,非要歇上好半天才罢。经太医们请脉,说是劳累过度亏了身子,又是思虑太多,才会成疾。
可如今正是节骨眼上,这天下是惠平帝的天下,有人打着昭明太子遗孤的旗号来造反,他不劳心劳力,还能交给谁去?
于是一面喝药调养,一面又是心力交瘁,据说那病症是越来越严重了。
沈妱听了的时候半信半疑。
可不管惠平帝那边如何,她这里的病症也是越来越严重了。好几次梦里被自己惊醒,醒来的时候便觉得精神不济,昏昏欲睡。有好几次勉强打起精神翻了两本书,可又觉得脑袋和腹中皆是不适,非要干呕几声才罢。
沈妱觉得这是缺觉犯困所致,韩妈妈却比她老道得多,瞧着她这两天呕得奇怪,脸上却有欣喜,“王妃这样子,我瞧着倒像是身子。不如宣个太医过来请个脉?”
“太医啊……”沈妱皱眉,“又该开一堆苦苦的汤药了。”
韩妈妈便是一笑,“王妃又耍起性子了。他开了药咱们也未必要喝,若是王妃身子安泰,喝不喝那点药都无妨,可若王妃当真是有了身子,那可就大意不得了。”
沈妱听着这说法,登时瞪大了眼睛,“韩妈妈当真觉得……我这是孕象?”
“只是几天的时间也看不出个好歹,不过瞧着像。”她掩唇一笑,“王妃今年也十六了,是该生个世子了。”
……沈妱张着嘴,半天没说话。
她才十六岁……就要生孩子了?沈妱还是觉得不可置信,“韩妈妈你可别乱猜,我才十六岁。”
旁边韩妈妈只是笑着,“王妃可小瞧我了。多少姑娘十五岁就能生孩子,王妃若真是怀有身孕,这小世子生下来就快腊月,算是十七了,还算晚么?哎哟等夫人上京来,若是知道了这个信儿,怕是要高兴坏了。”
她满脸的笑容,听得沈妱都忍不住笑起来,“韩妈妈这话说得,像是我真坏了孩子一样。”然而惊讶过后,心里多少也觉得甜蜜起来。
韩妈妈便扶着她到暖洋洋的中庭散步,一面又叫人去宣太医过来。
太医倒是来得很快,在花厅里给沈妱请完了脉,当即跪地道:“王妃这脉象像是喜脉,只是时日尚短,下官医术有限,还不敢确信。不如请王妃再请刘太医过来,他老人家医术精湛,极擅此科,两人共断,能更确切些。”
这倒是个实诚人,韩妈妈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笑得合不拢嘴,当下叫人去请刘太医过来。
刘太医如今已是六十的高龄,年轻的时候就在太医院里任职,据说宫里好几位娘娘和不少候门公府贵妇们的身孕都是他给诊脉诊出来的,这方面极有威信。
老太医到王府里仔细给沈妱诊过了,龙钟老态的脸上也是露出笑容,“王妃这是有身孕了,只是近来忧思过多,肝气郁结,才会让更加不适。下官这里开一剂安胎的方子,每旬来给王妃请脉,还请王妃能疏散心结,少作忧虑,凡事以胎儿为重。”
沈妱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康嬷嬷在旁打点了,叫老太医多为王妃请脉。
老太医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
送走了两位太医,康嬷嬷便安排人去抓药碱制,这里韩妈妈笑眯眯的看着沈妱,“王妃瞧我说的如何,果真是喜脉吧?这往后多了个身子,凡事就更要仔细了,听我一句劝,端王殿下的战神之名不是白来的,咱们不必挂心,照顾好这个孩子,才是最最要紧的。”
沈妱只管“嗯嗯”的应着,却总有些慌神。
仿佛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平坦的小腹里,当真有了新的生命?
那是她和徐琰的孩子。
内心仿佛有些澎湃,仿佛有温热的暖流散遍全身,她忽然轻轻的笑起来,“韩妈妈,今儿起你务必要多提醒我,少忧思少劳累,饮食起居一应都要做得更精细,若是我犯馋了你也得拦着,这几个月,务必事事谨慎,只求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