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当今的世道。说什么道义、占理,这些其实都没什么用,人的世界和动物的世界没什么不同,不过是弱肉强食,谁的力大谁有理,没理也占理,相反,谁的力小谁没理,有理也没理。
想当年汉高祖白登被围,理就在匈奴一边,不是汉高祖不在理,是他的力量让他没理,但后来高祖忍辱负重,历经几帝而大汉雄起,匈奴就再有理也没理。所以,仁义当然是好事,但如果没有强大的军力为支撑,仁义只能害的国破家亡。
他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往前走着,婼羌的民居和城池都集中在湖边附近,横向的长,但纵向的却并不深,走了不远,欧阳自远已经过了民居,迎面一片树桩密布,想来这里原本是一大片树木,但西域军大量砍伐树木做营栅,这树林算是毁了。
所谓“十年树木”,那些大树成材,多要数年甚至十几年、数十年之久,但沙漠之中,日日风沙,却哪里等得几十年?只怕用不了一年,这一片绿洲就得面目全非。
他叹息了一声,心中想着美玉那一席对树木的解释,正要回转,却听得前面不远有人轻轻抽泣。
欧阳自远向前看去,见美玉正跪在一个大树桩前在哭。
那大树桩极大,粗细足可容得两三个人,如果树木仍在,不知道该有多雄伟,但可惜,就是这样一棵大树也已经被砍伐。
欧阳自远迈步上前,想去劝一劝美玉,将近美玉身边,欧阳自远不由“咦”了一声。
那树桩周围,居然是一片殷红的血色!不但树桩周围是血色,连树桩上都渗着血迹,更奇的是那树桩上的年轮不是如普通树木一样一圈一圈的,而是形如一个女子,衣衫飘飘一般,只是这些年轮上渗着血迹,看起来有些让人有惊惧之感。
美玉听得身后声音,转头看是欧阳自远,擦了擦眼泪,慢慢站起。
欧阳自远见美玉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那泪珠被阳光一照,晶莹剔透,如同珍珠一般,不由有些看的呆了。
美玉脸上微红,又擦了下脸上,说道:“欧阳将军,我没事。”
欧阳自远听美玉的说法,想是美玉误以为他来这里是因为担心她有事,本想解释一下,但转念一想,这种事,不解释还是好些,于是答道:“没事就好。这树砍了,也没办法,你的身体要紧,还是不要过多悲伤了。”
美玉苦笑了一下,答道:“我的身体其实也没什么可要紧的,不过一年的生命,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欧阳自远一惊,失声问道:“怎么会?你怎么会只有一年的生命?”
一时间他的心呯呯直跳,心想难道美玉得了什么绝症?只是她本人就着手成春,怎么会连自己的病都治不好?
美玉凄然一笑,手指了指那树桩,说道:“你看这树。这树,名为圣女树。每个圣女都会有一棵圣女树,我的神秘力量,就来自这圣女树,我的生命和它的生命是联在一起的。现在,它已经被砍了,只是它一时还没有死,所以,我也还活着。但你看,这树的血都快流尽了,算起来,这树桩也就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会彻底死掉,那时,我也就死了。”
欧阳自远惊的脸都白了,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的。这树虽然神秘,但人的生命自有人来把握,哪里会由树来决定,美玉,你们的传说不能当真的。”
美玉却没有回答,只是往树桩处移了两步,说道:“欧阳将军,你来看一看,这树上的纹理和我可有相似处?”
欧阳自远听美玉这样问,看了看那树的年轮,又看了看美玉,突然惊恐的大叫了一声!
那树是,那个衣衫飘飘的少女形象,居然和美玉极为相似!
美玉见欧阳自远看出来了,又是悲苦的一笑,说道:“如果我躺在这纹理上,你就会发现,这纹理的个头、身材和我完全一样。因为我本就是这树,这树本就是我。现在这树在流血,其实就是我在流血。欧阳将军,我的身体现在看来不好,其实这算不错的,再以后,只怕随着这树的逐渐死亡,我的身体会更不好呢。”
欧阳自远的心如被大锤重击。
他无法看着这样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子死去,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机械的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
美玉轻轻摇了摇头,答道:“没什么不会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欧阳自远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到美玉死的时候?这样的事他怎么能让其发生?
“美玉,难道就没有办法救你吗?”欧阳自远急急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