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女儿是要好大一笔花费的。房氏虽然对大女儿不怎么喜爱,但没打算练基本的义务都推卸了。猛的听说顾静媛不要嫁妆了,第一反应不是“哦,少了负担”的轻松感,而是扑面而来的羞耻感!
这是对她的羞辱,莫大的羞辱!
见房氏的脸色突然涨红,呼吸急促,瞳孔里倒影的满满都是怒气。顾静媛先是茫然——难道她的提议不够诚恳?不够吸引人?就算不答应,也不用这样冒火吧?
翁氏埋怨的瞪了一眼侄女,柔声说道,“弟妹,你千万别多想。元元这孩子并无恶意,她是体贴家里的情况,才如此说的。
咱们从平洲搬来,认祖归宗后,外人看着荣光,其实暗地里的苦,谁知道呢?上有老人,下有孩子,平时吃穿不说,出个门串亲戚都要打点。可咱们的产业哪够支撑这么大的花费!不能苦着老人吧?不能亏待孩子吧?只有想方设法的节俭,宁可自己委屈。”
这话简直说中房氏的心事,她的眼圈顿时红了。反手握住翁氏,只觉得这些日子的委屈,无奈,疲惫,都找到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哎,想她侯府千金,什么时候沦落到为金银俗物斤斤计较了!
她哪里知道,翁氏才不是合适的“同病相怜”的对象呢!人家早就借着顾氏名声暗暗购买了好几个铺子,有成衣铺子,有点心果品铺子,经营商不说日进斗金,也算是勉强够得上支出了。
经过翁氏一番调节,房氏跟顾静媛总算没有当场“反目成仇”。
顾静媛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说话房氏,总算明白错在哪里了。她瞧不起房氏丝毫不懂经营,房氏可没有这种自觉。她的心里位置摆得很高,打心眼里看不起为金银俗物操劳的。自己的提议,对她来说不仅没有诱惑力,反而是贬低了她的人格!
明白了关键,顾静媛也是能屈能伸的,缓和着语气,“母亲的确误会女儿了。女儿是觉得家里经济状况不好。且不说大哥将来娶亲,小弟读书,就说静妍如今在庙里祈福,虽然没有什么要花费的地方,但过两年进宫呢?宫里有两宫太皇太后。还有皇太后、皇后,静妍妹妹乖巧,当然能讨人喜欢。可总要花费钱财打点打点。不求在宫里贵人面前说好话,只要不故意使绊子,就好了。所以细算算,将来要花费的地方多着哩!所以,女儿才想着帮母亲打点嫁妆。”
“不用了。”
房氏的脸色也随着顾静媛的柔和语调。而变得渐渐平和起来。眼中的怒气散了,她的坐姿依旧端庄得体,神态也是无可挑剔的完美,脸上的微笑彷佛丈量过的,弧度不多不少,“元元你用功闺阁礼仪。在女红上多用心,母亲就很高兴了。”
顾静媛好容易放下自尊,学着委婉讨好。哪知道得知这种结果?这和“不指望你了,感谢你的好心”有什么区别?一口闷气憋在喉咙里,上不能下不能,真的很想脱口而出,“靠!”
她算是知道被活活气死是什么滋味了。
房氏不知道大女儿腹诽能化成利箭的话。她已经被万箭穿心了。还对翁氏点头,眼神释放出善意。好像在说感谢——感谢大嫂让她跟大女儿的关系缓和了。
而熟知侄女性格的翁氏心底叹气!
哪里是缓和了啊?要不是顾忌自己在这里,恐怕元元跳起来要骂人了!以脾气论,元元也是随了她祖母的,不过读过书,懂得收敛而已。但暇眦必报可是一模一样的!
翁氏暗暗的摇摇头,还在试图努力化解这对母女的心结,“弟妹,一样米养百样人。个人有个人的长处。元元的长处不在女红上,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将来要多少针线上的丫头不能?元元精算学,你若肯答应她,必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最后一句,含蓄的暗示了。
可惜就是太含蓄了。
房氏一点也没听懂,也不知道这完全是翁氏的好意,“多谢大嫂关爱。只是算学小道,哪有大户千金将算学当成学问研究的?还不让人耻笑吗?这等经济之事,等她将来长大了,还有得愁苦呢。不如在闺阁之时多自在两日。”
听完这话,翁氏也是彻底无语了。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元元跟房氏一点共同语言也没有了。房氏当成麻烦、巴不得避而远之的东西,才是元元心头所爱!而房氏推崇的女红啊,妇德啊,元元才不屑一顾!
虽如此,但母女情分就这么越发生分疏远……也让人惋惜啊!
“弟妹,你不考虑考虑?”
“大伯母您别说了!”顾静媛忽然冷静的制止了翁氏,脸色一变,再也不试着伪装成孝顺女儿了。既然房氏还保持着那一份矜持骄傲,那她就利用这一点达成目的吧!
“听母亲的意思,不用女儿操心,将来还是能分到一部分嫁妆了?”
房氏眉头一蹙,“这不是你现在改操心的时候!将来自有父母替你主张。”
“呵呵,怎么主张呢?母亲亲生的四个孩子,大哥是长子,将来继承绝大多数家业。小弟是幼子,更得父亲母亲疼爱。就是静妍,她将来在宫里遇到什么难处,难道父亲母亲不伸手?唯独女儿我!父母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担心未来嫁妆也是人之常情吧!”
故意装出贪财蛮横模样,把房氏气的够呛。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