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漫天的星辰闪闪,如碎钻嵌镶在宽大的天鹅绒的夜空。无论什么时空、什么地点,只要晴朗无云的好天气,欣赏同样的星空,感觉都是一样的美妙。顾静媛住在表姐的绣楼中,支撑着胳膊,推开阁楼上的格子窗,探出头来,神色恬静柔和。
底下两个丫鬟带来晨曦亲自下厨做的夜宵点心,其中一个抬头偷看到她的表情,感觉这次伺候估计“有惊无险”,心中欢喜。斟酌了一番言辞,才带着讨喜的笑容上了阁楼。
“表姑娘,这是我们姑娘的心意,请您品尝。”
顾静媛在王家受到的待遇是白金级贵宾,即便以她的厚脸皮,偶尔也会感觉不好意思。
“回去跟你们姑娘道一声辛苦了。她白日忙了一天,还要抽空来照顾我,让她多费心思了。”
碧青笑着,“我们姑娘说了,姑娘是娇客,便是想多为您费心思也机会难得。请姑娘安心住下,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
顾静媛笑了笑,打开食盒,挑拣了两样精美的点心尝了两口。
其实王家跟刚刚到京城的落魄迥然不同了,那时人生地不熟,想干什么都晕头转向的。没人帮把手的话,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落下脚。现在呢,住着五进的大院子,假山楼阁、池塘烟柳,一样不缺。门下的侍婢仆役,也多得认不清,自打彬彬表哥中举,在这京城里怎么着也算小有名气了。
按理来说,王家有求顾氏的机会不多了,可晨曦表姐比当初对待她更加精心小意了。从来没有仗着身份已变,就变得矜持起来。在这样亲切热络的关心下,顾静媛怎么能对王家不好?
而她的“好”,就是心安理得接受王家的特殊款待,不会因为王家待她太好而不安、拒绝。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悟这种“默契”。
另一个丫鬟碧心,见顾静媛随口尝了自家小姐亲手做的糕点,一句赞叹没有,一句感激没有,彷佛习以为常,不由得心中不忿。碧青一见姐妹的表情,知道坏了,连忙说了几句,扯着碧心下了阁楼。
“哎呦,我的好妹妹,你忘了小姐怎么嘱咐的?平常见你跟谁都笑嘻嘻的,小姐就爱你笑得好看,让人一见就没烦恼,所以才派你过来伺候。你怎么到了这位主儿身边,反倒丧气着脸?”
碧心不忿的说,“她那么糟践小姐的心意……我,我看不惯!”
“说你什么好!她什么身份?肯尝,那就是给面子了。即便她全部扔了,喂了猫,那也是她的事。小姐都不计较,轮到你来?好了,我不跟你多说,还要上去伺候呢。你自己回小姐那边领罚吧。”
碧心今年十四岁,是刚刚提拔上来的,虽然知道顾静媛身份贵重,但她见识有限,“贵”对她而言只是笼统的概念,到底贵到什么程度,她丝毫不知。在她的心中,恐怕只有王晨曦才是最大的——她的天。
晨曦将自己的阁楼给了顾静媛居住,她跟堂妹晨星住在一处。西厢里,正听到晨曦跟晨星说起丫鬟小香的来历。
“说起来,那林香如还是表婶的陪房呢,深受倚重。要不是元元聪慧,人人都以为她们一家忠心耿耿,谁知道背地里搞鬼,贩卖主子的嫁妆,胆大包天!”
“姐姐,你跟我细讲讲啊!我就知道元元脾气怪了些,但也不会当众训斥丫鬟,我都不会呢,她在顾氏,怎么也不至于。姐姐,你快跟我说说呀!”
“好吧,姐姐就跟你讲讲林家陪房的事情。与你我都有益处。”
“话说四年前,风调雨顺大丰收,表婶的陪嫁有近千亩田地,虽然分布太散,但怎么着也有三五万粮食的收入。那一年,粮食价贱,总体算了算,收入并不高。林林香如既然是表婶的陪房,管着嫁妆的收益,就建议表婶把粮食给卖了。”
“哦,这也没错啊。”
“你听姐姐细说。后来表婶问了那边的大表婶,才知道元元在平洲的粮食出产,都用来酿酒了,收益不少。表婶听说,就熄了贩卖粮食的心思,也打算酿酒。谁知道,不过短短一日,那林香如居然跟人连契约都签订了,也收了人家定金。”
“啊,短短一日就签订契约?是在官府备案的那种吗!”
“当然,若不然,元元也不会动了疑心。那林香如不肯背上‘背信弃诺’的名声,求到元元身上。元元略施小计帮了她,让表婶答应不在酿酒——否则酒价也要大跌的。事后,她追查林香如是怎么在短短一日中签订契约的,你猜,顺藤摸瓜摸到谁家了?”
“这我怎么猜得中?姐姐快告诉我!”
晨曦摇着头,语气悠悠的,“是威武将军府——房家。”
说得晨星愣住了,半响,才恍惚道,“那不是表婶的娘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