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婆千叮咛万嘱咐,除了新郎来挑盖头,这个盖头千万不能掀开,不然特别不吉利。
盖好之后我坐在屋里等张家的轿子来接,其实他们那么有钱,弄个汽车来不是更气派,非要搞八抬大轿的,一群土包子。
等着等着我都快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才响起了鞭炮声,我被惊的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喜婆就道:&ldo;新娘子,上轿啦!是谁来抱呀?&rdo;
&ldo;啊?还用抱啊,我自己走过去不行吗?&rdo;
&ldo;那怎么行啊,不合规矩的。&rdo;
新娘上轿要求脚不沾地,我上头没有哥哥,堂兄堂弟也没有,很是难办。要我老爹来抱我,那他的老腰就不要了。最后三叔怒了,一撸袖子背着我朝门口跑,不管那些喜婆在后面喊不合规矩。
&ldo;规矩规矩,有规矩就不会娶个男的了!现在倒是有心情计较规矩,呸!妈了个巴子的!&rdo;
我被他背着颠的要死,捂着头上的帕子怕它掉了。这老小子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在乎规矩,真不计较规矩就让我自己走了,我小时候他也没怎么背过我啊。
这么一番折腾,快要折腾掉吉时了,新娘抱着母亲哭的这一环节便取消了,直接把我塞进轿子,起轿走人。不过真让我抱着我娘哭,我大概会直接笑喷出来,我娘就会被我气晕。
张家住在城东,我家住在城西,轿子咯吱咯吱的走,我在里面晃啊晃啊晃,给晃的点心都要吐出来了。这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有几个小孩子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还跟着轿子拍着手,要看新娘子。
我琢磨着要是我突然冲出去,掀开盖头朝他们做鬼脸,他们看到我这幅尊容会不会直接吓哭。
张家是大户,大户意味着门槛高,轿停之后我被出轿小娘抓住衣角,轻轻的拽了三下才走下轿来。下轿还要跨过马鞍,然后来到大门口,为了抬起脚来跨门槛,我差点把裙角都给撕开了。
喜娘塞给我一根彩球绸,牵着我走了好久才来到大堂,我透过红盖头的缝隙能看到周围已经站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非常安静。
这里没有一丝喜悦的气氛我是早意料到的,毕竟我嫁进来以后他们族长就要下葬了,红白喜事一起办,谁能笑的起来。但是怎么说呢,我敏锐的感觉到这里的气氛并不单纯只是不喜悦那么简单,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这里连一丝人气都没有,简直像一栋死宅。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停的安慰自己,我并不会一辈子住在这个地方,我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有人喊新郎到,喜娘便放下了彩球绸的一端。一般冥婚不是找一只公鸡代替,就是给新娘捧一个亡夫的牌位,我以为我也是这个流程,做好了捧牌位的准备。没想到喊完真的有人牵起了那根彩球绸,我心中奇怪,偷偷的朝外面看,可惜盖头太长,我只影影约约能看到一双脚,是一个穿着喜服的男人。
我心想不能因为你们族长死了,就这么对他,感觉好大一顶绿帽子扣在他头上了……啊呸,把我自己骂进去了。
彩球绸被人牵起来的一瞬间,周围那些冷静的张家人齐刷刷的倒抽了一口冷气。我还以为他们也是在惊讶,为什么冥婚还要找个人来替代死人。
可我作为&ldo;新娘子&rdo;是不能说话的,眼见没人来阻止,只能硬着头皮和这个人拜天地。反正名义上我是嫁给张起灵的,他都死了,我和谁拜天地,他也管不到了。
说来可笑,新郎的名字还是我刚刚才知道的,为什么会有人给孩子取名字叫起灵,到时候他出殡,喊一句起灵,也不知道是喊他呢,还是让棺材起呢,多麻烦呀。
我一直以为这拜天地就是三拜罢了,没想到张家这么麻烦,他们是一整套繁琐的流程,也就是所谓的&ldo;&ldo;三跪,九叩首,六升拜&rdo;。我要抓着祝福的小玩意,还要抓着彩球绸,还要拎着那个麻烦的裙子,每次跪下再站起来都是一种折磨。
拜到最后,我不记得到底磕了几个头,只觉得头晕脑胀,还是那个&ldo;新郎&rdo;偷偷扶了我一把我才站起来。对方的手很凉,只是轻轻的攥了我的胳膊一下,彻骨的凉意就黏在了我皮肤上。
我站稳脚跟,总算听到那赞礼者喊道:&ldo;礼毕,退班,送入洞房!!&rdo;
第6章第6章
6
&ldo;新郎&rdo;走在前面,牵着我朝房间走,我心中的疑惑越发深了。就算是找个关系亲近的人来替死人拜堂,没理由跟着进&ldo;洞房&rdo;吧?这个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怕他们族长从棺材里跳出来吗?
进了洞房,有喜娘扶我坐上了床,喊了几句吉祥话,又撒了一些东西在床上,&ldo;新郎&rdo;也依言坐在了我旁边。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一坐下,整个屋子立刻寒气逼人,我穿着这么厚的喜服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喜娘撒完那些豆子,冷冰冰的喊了一句:&ldo;吉时已到!新郎掀盖头!&rdo;
眼见身边的人站起来就要来挑我头上的盖头,我一着急,自己把盖头掀开了,大喊:&ldo;且慢!你们搞什么?不是说你们族长死了吗?不是只是走个流程吗?&rdo;
猛地见光我的眼睛有些适应不了光亮,使劲揉了几下才得以看清这个&ldo;新郎&rdo;的样子‐‐这不就是前几天把我从地上薅起来的那小子吗?虽然换了衣服看起来人模狗样多了,可他那双眼睛我肯定不会认错。
我感觉我被耍了,一时怒从心中起,不管来的时候家里是怎么嘱咐的,直接把手里盖头摔在了地上,指着那人道:&ldo;这是什么意思?随便找个下人来拜堂?侮辱谁呢?给我说清楚!&rdo;
屋里除了我和那哑巴,还有四个喜娘,喜娘们面面相觑,眼底都浮现出了淡淡的疑惑和恐惧。
一个看样子有点地位的姑娘走上了前来,俯身捡起了盖头,淡淡的道:&ldo;夫人,您误会了,想必是您盖头盖久了,花了眼吧。您指的地方哪有人啊?便是借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用下人替代族长,这点规矩我们还是懂的。&rdo;
我冷笑道:&ldo;一个大活人站在这,你当我是傻子?编瞎话也不靠点谱。把你们管事的喊出来,你们不守规矩,出尔反尔,这婚我不结了,我现在就回去了!&rdo;
&ldo;请您不要说这么任性的话,天地都拜完了,您就是后悔,也不能用这么莫须有的理由来反悔。&rdo;那姑娘嘴上说着您,实则没有一点尊重我的意思,她的眼底带着一种蔑视,那是强大的人看弱小的眼神。我有些生气,合着她以为我捏造了一个人来反悔?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我想推开她的手到外面去,谁知她那么有力气,一双手该扶为抓,像钳子一样拧住了我的胳膊,我一个大男人居然毫无反抗的余地,那只手一下就动弹不得。
姑娘抓着我,朝其他的喜娘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喜娘朝那哑巴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道:&ldo;夫人,您初来乍到,肯定心中焦虑,有些火气是正常的。只是这里真的没有人,定是您看错了。&rdo;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喜娘径直穿过了哑巴的身体,哑巴和她重合的一瞬间,浑身都透明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