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仙并没有醒来,她翻转身子背朝着顾念彬又沉沉睡去。被子的一角搭在她肩头,露出里面穿的一件柠檬黄的薄毛衣。
顾念彬对这件衣服印象很深刻,那还是初秋时节,他们在外边吃完饭,漫步街头,杜小仙无意中在橱窗里看到这件衣服,一下就被它吸引了,拉着他跑进去看,其实毛衣的款式有点幼稚,却正是杜小仙喜欢的类型,她并没说要买,只是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眷恋,他当然二话不说就买下来。杜小仙高兴极了,执意要自已提着装衣服的袋子,蹦蹦跳跳的走出门去。
当时他还笑话她买童装,杜小仙很不好意思的笑,又佯装恼怒的锤了他一下,嘟着嘴说就是喜欢童装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哪怕她喜欢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给她摘下来!
她是他世界里最闪亮的星,是他灰色生活中的最绚丽的颜色,是他离不开的呼吸和心跳,以为可以就这样一辈子。她事事顺他的意,乖巧又听话,可居然骗了他,把那些誓言通通抛在脑后,一声不吭的逃跑了。
还好,找到了她。顾念彬觉得自已很幸运。下了车,遇上倾盆大雨,他从出站口出来,隔着白茫茫的水帘,居然看到了杜小仙,起初也没看真切,她小小的一团缩在墙根下,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但他就是被那团东西所吸引,忍不住冒雨走过去看,果然就是她。那一刻,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满腔的怒火交织在一起,在他的心里也卷起了狂风暴雨,想狠狠的骂她一顿,又想把她抱在怀里狠狠的亲吻,但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其实不用她说,他也知道,因为她太简单,太善良。为了他好,她选择离开,自已再难受,再委屈,只要是为了他,她都能忍。而他最最不希望的就是这个,他想保护她,给她建造美好的世界,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现在,这一切都偏离了他的设想。
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这样大的雨,连街边的景灯都黯淡许多,左侧那一片高楼里也只亮了星星点点的灯,好象因了这场雨,大家都沉沉睡去,雨声沙沙,敲打在玻璃窗上,的确是极好的催眠曲。顾念彬站在窗边捏了捏眉心,他实在是太疲倦了。
轻轻拉上窗帘,脱了那件二百伍的外套,顾念彬悄悄的揭起被子,也躺到床上去,再悄悄把他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一起安然入睡,虽然肚子有些饿,但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反而怀抱着杜小仙,好象连饿的滋味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杜小仙醒来的时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窗帘没打开,屋里显得很幽暗,她一时间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已身在何方,可是腰上搭着一条胳膊,鼻间是熟悉的气息,背上贴着温暖的怀抱,于是她安心了,只要有顾念彬在,她就没什么可怕的。
突然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她一下记起来,自已明明是要离开顾念彬的,怎么又和他睡在一张床上了?
男人的吸呼均匀沉稳,应该是还没有醒来,杜小仙不敢回头看,悄悄往床边上挪。可刚一动,腰上的手便强势的将她搂回去,男人的声音很清明,一点也不象刚睡醒的样子。
“你又想跑?”顾念彬一夜无梦,睡得极好,早早醒来,却是怕杜小仙再偷偷溜走。
杜小仙身子僵在那里,想装睡。男人胳膊一卷,便将她翻过身来,对着自已。
杜小仙闭着眼睛,可抖动的睫毛却出卖了她。顾念彬伸手在她胳肢窝轻轻一挠,杜小仙憋不住,倒底笑出声来,把他的手拂开,娇笑道:“你干什么呀?”
“你刚才是不是想走?”
杜小仙敛了笑,没说话,顾念彬便知道是的了,顿时脸一沉,搂着她的胳膊用了力:“为什么要走?”
杜小仙被箍得有些不舒服,挣扎着抵在他胸膛上,细声细气的说:“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坏女人了,我不要连累你。”
“我也说过,你是被人陷害的,”顾念彬把她的手压在身下,不准她动弹,耐着性子说:“跟我回去,我会还你清白。”
杜小仙还是摇头,却不作声了。
顾念彬想着昨天最慌乱的时侯已经过了,小姑娘现在应该冷静了些,试图跟她讲道理,结果任他口灿莲花,杜小仙也不为所动,完全象在对牛弹琴,他说他的,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顾念彬软的不行,又来硬的,瞪着眼睛凶她,可倒底两个人还抱在一起,再怎么凶,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小姑娘怕是怕,缩着身子发抖,却还是一声不吭,软硬皆施也不行,顾念彬气妥,在心里喟然长叹,不知道要拿一根筋的小姑娘怎么办?
生气归生气,顾念彬却舍不得松手,最后没办法,自已坐了起来,顺带把杜小仙也扯起来:“你现在脑子不清醒,吃了饭,我们再好生谈一谈。”
杜小仙趿了拖鞋下地,一声不吭的到卫生间里去了。过了一会儿,她从里边出来,对顾念彬说:“这里的牙刷牙膏不好,我帮你到外边去买新的。”
“你能用,我怎么就不能用?”顾念彬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也跟着进了卫生间,想找借口开溜,门都没有!
不过小旅馆的牙刷是不怎么好,又粗又硬,刷得顾念彬的牙龈都出了血,毛巾也粗拉拉的,擦得脸不舒服。顾念彬打小锦衣玉食长大,从没碰过这样廉价的用品,不由得微微皱了眉,可是杜小仙能用,他凭什么就不能用?愤愤的看了正在泡面的小姑娘一眼,顾念彬把湿毛巾拧干,又擦了一把脸。没有剃须刀,脸是刮不成了,顾念彬摸了摸下巴冒出来的一片青黑色短茬,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以前他们嬉笑打闹时,他总是故意用胡须去扎杜小仙的脸,小姑娘乐不可吱的笑着逃跑,如果被他抓到了,就把脸埋在他怀里,让他扎不着,既使这样,他也不打算放过他,改成扎她的脖子,小姑娘痒得不行,只好推开他又跑,这样的游戏常常能玩上好一会儿,一直到他们都精疲力竭了,齐齐倒在沙发上,以拥吻的方式结束。
顾念彬想着以往美好的时光,再看看外头一根筋的小姑娘,心里很有些烦燥。人就在身边,却没办法带回去,向来百依百顺的小姑娘倔起来,现在却让他非常没有安全感。
顾念彬洗漱完,杜小仙已经把面泡好了,睁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问他:“你要哪个?”
这种垃圾食品还有得选吗?顾念彬昨晚出去在附近转悠了半天,到处都是小饭店,还有搭在街边的大蓬,里头立着大锅,大师傅正在翻炒着小菜,闻着是香,但那种脏乱的环境让顾念彬望而却步,怕给他的小姑娘吃坏肚子。最后转到士多店里买了几盒泡面。虽然不营养,至少还算干净。
他随手拿了一盒揭开,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杜小仙不由得吸了一口气:“真香!你的是牛肉面耶!”亮晶晶的大眼睛闪着光,对她来说,什么都是美味。
顾念彬便把手里的递给她,小姑娘忙摆手,指着另一盒说:“我吃这个。”
“给你就拿着,”顾念彬不由得有些生气,他心事重重,杜小仙却跟没事人一样,注意力全在吃的上面。离开他真的一点也不伤心吗?
看男人面色不善,杜小仙只好乖乖的接了过来,用叉子捞起面条送到嘴里,又啧啧两声:“香,真好吃。”
顾念彬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端着面走到窗子边去吃。
一夜狂风暴雨,楼下的法国梧桐全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无声的伸向仍是阴沉的天空,落叶满地都是,甚至枯枝也落了不少,还有各种被风卷来的垃圾,一眼望去,满目枯败。
雨并没有完全停住,变成了牛毛细雨,象细小的柳絮般在半空纷扬着,将天地万物都裹在一片灰蒙当中。顾念彬的心情更坏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昨晚趁杜小仙睡着了,他躲到办公间里给邵柏青发了一条短信,让他这几天全权负责公司的大小事宜。不等邵柏青回信息,他就把手机关掉了。对他来说,现在没有什么比杜小仙更重要的事。
杜小仙吃完泡面,连汤也喝得见了底才放下面盒。抬头看了顾念彬一眼,男人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透着淡淡的忧伤,杜小仙突然就鼻子发酸,很想哭的样子。她极力忍住,很响的抽了一下鼻子。顾念彬转过身来,终于看到她脸上的悲伤,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离开他,她其实也是伤心的。
顾念彬心里五味杂陈,放下手里的面盒,走过去把小姑娘搂在怀里,低声说:“仙儿,跟我回去,好吗?我知道你也舍不得离开我。”
杜小仙把脸埋在他胸膛里,很用力的抱紧他的腰,仿佛想把自已嵌进男人的身体里去。顾念彬越发心悸,胸口一阵阵发紧。他俯低身子轻吻杜小仙的头发:“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仙儿你放心,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杜小仙在心里泪流满面,就是交给你才不好啊,看到他们骂你,讽刺你,我会更难受……
过了许久许久,杜小仙才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看着顾念彬,缓缓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