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错了。”
荀夫人听他这样说,亦坐起身:“不娶了?”
“不。皇上要迎娶的是花儿,不是三妮。”
……
“三妮都知晓了呀!这事儿还能不能变?”
荀良摇了摇头,复躺下去,心口堵的狠。三妮早已知晓了,以为要进宫做皇后的是她,心中早已将皇上当成了她的夫君;花儿压根没这心思,总不能逼她嫁,依她的性子,铁定要闹出事的。
“皇上为何要娶花儿?”荀夫人想不通:“按说皇上该知晓咱们三妮还未出阁啊?”
“说是京城都传花儿时常犯浑,想着应是在荀家不受待见,远嫁你我不会心疼。”
“手心手背都是肉,再犯浑也是你我的妮…”
“理是这个理…”二人渐渐收了声,各自叹了口气。
窗外站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荀叁。雪下的盛,落在她头顶和肩头,面上的泪水混着雪水,狼狈不堪。竟是连伞都想不起撑了。怎就是荀肆呢?怎就不是自己呢?打小阿大最疼荀肆,荀肆人如其名,整日无遮无拦的放肆,即便这样,阿大亦偏疼她;这会儿该嫁人了,以为自己要进宫做皇后,嫁给那九五之尊,总该被令看相看,谁知竟闹出这种事!皇上要迎娶的竟是那肆无忌惮的荀肆!
荀肆!都是荀肆!
荀叁这会儿竟是恨上了荀肆。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扭头快步回了自己屋。解下自己的披风扔到一旁,坐到那面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陇原人都说荀叁生的好,比那肆无忌惮的荀肆不知好看多少;荀叁性子亦好,比杀打不怕的荀肆懂事不知多少;荀叁才华横溢,比那连绣花针都握不好的荀肆贤良不知几分…自己哪儿都比荀肆好,命却没有荀肆好!
荀叁摔了那面铜镜!趴在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荀叁在哭,荀肆却美的狠。今日这一番折腾着实累人,这会儿外头下着雪,屋内燃着火,整个人往被子里一缩,简直赛过活神仙!口中哼着小曲儿,脚丫儿一晃一晃,渐入了梦乡。外头世事变迁,她全然不知。这一觉睡的酣畅,将自己的疲累交代给了雪花,再睁眼之时,雪过天晴。雀子站在枯枝上叽叽喳喳跳来跳去,院内结了一层晶莹的冰。
荀肆粗略穿好衣裳出了门,见到三姐打对面的廊檐下过,脆生生喊了声:“三姐!”她的呼唤化成一阵白烟,蜿蜒朝天上去,没走多远,便散了。荀叁停下步子,朝她笑笑,如往常一般。荀肆并未仔细瞧,三姐那笑并未到眼底,只当三姐还是三姐呢!蹦跳着到荀叁面前搀起她胳膊:“三姐睡的可好?夫君可入了梦?”
这话在荀叁听来简直刺耳,身子僵了一僵,转身面对荀肆道:“三姐可不敢梦到四妹的夫君。”
?
荀肆一愣,荀叁抽出自己的胳膊,笑着说道:“恭喜四妹了,他日登了后位,苟富贵莫相忘。”
这说的什么话?
第5章一棵树皇上心中还念着旧人呢
“三姐在说笑?”
“去问阿大罢!”荀叁定了定神色,而后缓步到荀肆面前,如从前一般捏了捏她的脸:“你别与三姐计较,适才三姐是玩笑的。咱们是一家人,谁去做皇后不一样?总之都能帮到阿大。”
荀肆这才看出荀叁并非与她玩闹,脚一跺,撒腿去找阿大。
荀良心中揣着事一夜未睡,看到风一样进来的荀肆喝她一句:“成何体统!!”
荀肆收住步子仔细打量阿大,这才发觉阿大眼底的乌青,以及鬓角的白发。本想开口问的话亦梗在了喉中问不出口。
“毛毛躁躁的,又犯什么错了?”
“没事。”荀肆忽然咧嘴笑了:“阿大您给我些银子,今儿起晚了小厨饭凉了,想去街上吃几个肉包子。”手伸到荀良面前,被荀良又扯近了些,她手指与掌心相连处起了一层薄茧,哪里像女娃的手?将三个铜板按到她掌心:“够不够用?”
“够了够了。”荀肆将铜板揣起来,又朝荀良笑笑,转身出了府。
她有些懊恼,不知怎的,看到阿大便什么都问不出来了,问了阿大亦是为难,问了还能变了是怎的?耷拉着脑袋靠着陇原的城墙站着,脚尖在雪地上刨了一个小坑坑。过了片刻,另一个人的脚尖亦在面前刨坑,荀肆偏过头去,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大猪脸儿伸到她面前。她吓的一哆嗦,再定睛一看,这不是那混混吗?
“大白天装鬼,信不信我再打你一顿?”荀肆手扬起来欲吓他一吓,那混混眼里却挤出两滴泪,颧骨肿着,泪水落下来着实费了一些力气,荀肆被他那惨样逗笑了,放下了手:“顶天立地的汉子,怎的说哭就哭了?像什么话?”
“可饶命吧姑奶奶!真是倒了霉,第一回做人牙子就被你撞上了,这回好,被买主叫人打了一顿,陇原也待不下去了。”小混混指指自己的肚子:“听见没?本来昨儿晚上该有顿肉汤喝的,这会儿饿的咕咕叫。”
荀肆仔细一听,可不是?叫的真响。这混混又蠢又笨又可怜。叹了口气,去前头买了六个肉包子,丢给混混四个,自己两个,二人靠着城墙吃了起来。
今日这包子送进口中一点儿不香,荀肆想着。又想起要离开陇原嫁去宫里的事,一口肉馅儿梗在喉咙里,无论如何咽不下去。弯身拍胸脯,脖子上挂的那颗狼牙在衣裳里晃了晃。荀肆突然悲从中来,咧开嘴哭了起来。这一哭可吓坏了那混混,前后左右的瞧,生怕将军府的人为自己招惹了荀肆再揪着自己打一顿。幸好对街那卖包子的,再无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