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和袁珊宝兴高采烈地回到潘源盛,王国生果然喜出望外,立即迎出,没有责怨他一句,只是希望他好好干,店里仍然像以前一样继续支付他薪水。
刚刚回到潘源盛时,杜月笙在心里发誓,要对得起王国生待他的真诚友情,一定要洗心革面,再也不……不过,&ldo;再也不&rdo;有点绝对了,以后赌场、嫖局尽量少去几次吧。
这样一想,他故态复发,又溜达回了赌场烟花地。
大病不死,必有后福
每次从赌场烟花地出来,杜月笙都在心里痛骂自己:杜月笙,你怎么这么没出息?人家王国生待你那么好,你就少去几趟赌场烟花地会死吗?唉,死倒是不会死,就是感觉生之无趣。
&ldo;恶习难改&rdo;这4个字,好像说的就是自己。横竖横,拆牛棚。横竖是恶习难改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变本加厉吧!
这样一想,他彻底放下了心理包袱,从此大赌特赌、大嫖特嫖,不可救药。这辈子就这样了,就算自己不赌不嫖,也根本没机会出人头地,还不如今朝有赌今朝赌,明朝无嫖明朝说。
就这样,他晨昏颠倒、放任自流、荒唐无度地过了一段时间。有天半夜,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潘源盛,觉得浑身酸痛、困倦至极,倒头就睡下了。
睡梦中,他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黑暗的深渊之中,那黑暗有千钧之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拼命地爬,却怎么也无法从黑暗中挣扎出来。迷迷糊糊之际,恍惚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ldo;月笙,月笙,你醒醒……&rdo;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袁珊宝与王国生正凑近自己,满脸焦急的神情,刺目的阳光从他们肩上漫洒下来。忽然忆及应该开店生意了,他尴尬地一笑,正要爬起,却觉全身绵软无力,只欠了一下身子,就重重地栽在了床上。
他病了,身体无力,浑身发烫。不到半天工夫,他就陷入昏迷状态,烧得不省人事。
幸亏有王国生和袁珊宝照顾他。王国生立即掏腰包请来大夫,袁珊宝则把他背进隔壁自己房间,以便照料他。
请来的大夫开了方剂。袁珊宝熬了药端过来,却发现杜月笙仍然处于昏迷之中,根本无法服药。强行掰开他的嘴巴,想把药灌下去,浓稠的药汁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去,一滴也未入腹。
王国生慌了神,再把大夫请回来。大夫进来看了看,方剂也未开,说了句:&ldo;凶多吉少,另请高明吧。&rdo;
&ldo;什么?&rdo;王国生难以置信,&ldo;月笙他这么年轻,怎么会……再换个大夫来!&rdo;
重新请了一个大夫来之后,这次大夫翻开杜月笙的眼皮,认真地检查一番,说了句:&ldo;没救了,准备办丧事吧。&rdo;
王国生和袁珊宝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与杜月笙相若的年轻人,从未经过生死大事,听了大夫的话,彻底慌了手脚。
最后,大夫提醒了他们一句:&ldo;他有什么亲戚没有?要办丧事,他亲戚得出面啊。&rdo;
亲戚?两人守在杜月笙床边等了足足一天,才听到杜月笙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从昏迷中缓缓苏醒。
袁珊宝见此情形大喜过望,趁他清醒赶紧问道:&ldo;月笙哥,你在高桥乡下,还有什么亲眷吗?&rdo;
&ldo;亲眷?&rdo;听到这两个字,杜月笙的两行泪水顺着惨白的脸颊淌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但他不甘心年纪轻轻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就这么死去,他有很多大事要做,他要成为人上人,要衣锦还乡,要回去看自己的外祖母。
可是,不甘心又能奈何?在病魔面前,只能听从命运的摆布。
垂危之际,杜月笙悲从中来。
就这样死掉,真的不甘心。这短短的人生,已经有太多悲惨。2岁丧母,3岁丧父,唯一的妹妹生下来就被送给了别人。8岁时继母也失踪了,没人照顾自己,也没有人管教自己。还没成年,就被人引诱染上了恶习,嗜赌如命,坑蒙拐骗。老娘舅因此不喜欢自己,姑丈埋怨自己,唯一疼爱自己的老祖母,根本不可能扭着小脚来上海照料自己,唯有流泪而已。
但他的好友袁珊宝根本不知道他心里的悲恸,见他不说话只流泪,更加急切地催促道:&ldo;月笙哥,你快说,你有什么亲眷要去知会一声?&rdo;
听袁珊宝的口气,杜月笙感觉死神就在自己身边狞笑。他强迫自己去想到底有什么亲戚,边想边说:&ldo;要么,侬去告诉我格姑母,伊是我爷格阿姐,我姑丈在高桥乡下种田,名叫万春发。伊拉有个儿子,叫万墨林,今年10岁。前一晌听说伊也到小东门来了,勒浪(吴语,在)一家铜匠里学生意。&rdo;
说完这番话,杜月笙又陷入昏迷。
王国生和袁珊宝立即跳起来,商量好兵分两路,把小东门附近的铜匠挨家找过来,终于找到万墨林。
一个刚刚10岁的小孩瞪着一双惊恐不安的眼睛,茫然地看着袁珊宝和王国生。他只是个孩子,根本没有能力处理这样的大事。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告诉两人,自己家在高桥镇的具体住址。
王国生托了个恰好去高桥镇的朋友给万家带个口信。
一听到消息,杜月笙的姑母就立刻撂下家里的事情,扭着小脚奔赴上海。她吃力地走了多半天,来到了王国生的潘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