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道:&ldo;唉,还是让我再想想吧。&rdo;
黄金荣的悲惨时代
杜月笙离开上海后,杨虎与吴绍澍自大西路引中国人民解放军入城,吴绍澍亲自把一面红旗插上了市政大楼。
黄金荣留了下来,足不出户,说:&ldo;我都82岁了,还能再活几天?共产党应该不会难为我,你说是吧?&rdo;
最后这句话,他是对二儿子黄源焘说的。黄源焘回答:&ldo;没错。&rdo;
然后,黄源焘把一大捆步枪,瞒着老爹扛进家门。这捆步枪有六七十杆,他搬了几次才全部搬进来。这些武器是国民党一个姓戚的潜伏人员存放在黄源焘这里的。而黄源焘自幼衣锦食玉,只知道一味纨绔,根本不知道外边世界的变化。潜伏人员让他存放一下枪,他就傻兮兮地搬回家来了。
可不曾想,未及几日,这个案子被侦破了。共产党干部进了黄家门,把这一大捆步枪搬出来,问黄金荣:&ldo;黄老先生,你家里藏这么多的枪,是想用来做什么?&rdo;
&ldo;用来做……&rdo;黄金荣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要知道,黄金荣得势之时,黄公馆里的枪哪一天能少了六七十杆?他已经习惯了在家里看到这些,突然遭到质问,除了翻白眼,完全无言以对。
政府对他的答复不满意,要求他写份自白书。
黄金荣问:&ldo;这东西咱没有写过格,应该写些什么啊?&rdo;
干部说:&ldo;就从你两岁时写起,写到你82岁,主要是把你的历史问题说清楚,你懂得。&rdo;
于是,黄金荣就关起门来写,东一句西一句,能少写就不写,能简单就尽量直白。自白书写好交上去,不久处分下来了:上级认为黄金荣的一生,对人民和新政权是有罪的,罚黄老板在自家开的大世界扫马路。
那一天,黄金荣面无表情,矮胖的身躯犹如一台报废的老机器,在大世界的门前,一步一挪地扫地。记者赶来采访拍照,上海各大报都刊登了这张照片。
在香港的杜月笙看到这张照片,表情一开始是震惊,继而是深切的痛苦和悲哀。他脸色惨白,让人把整篇报道念给他听后,他一步一顿,走到沙发边,一下子倒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人民政府审查证实,黄金荣本人并没有明确的敌意行为,因此他没有被列为被清算、被斗争的对象。
但是,马祥生和叶焯山这两人却是有血债的。
中国通商银行的大楼被布置成为工人文化宫,里面举行了烈士汪寿华血衣展览。当年杀死汪寿华的现场此时人山人海,马祥生和叶焯山两人被五花大绑,押上了审判台。
主持人喝问道:&ldo;马祥生、叶焯山,民国16年3月11日夜里,杀害上海总工会理事长汪寿华的血案,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份?&rdo;
马祥生胆子其实非常之小。早年时,他和杜月笙在黄公馆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但杜月笙成名之后,却不带马祥生玩,说明马祥生资质平庸。事情已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还在拼命挣扎辩解,说自己虽然当时在现场,但没有亲自动手。
一边的叶焯山其实智商也不见得高多少,他真要是个明白人,就跟顾嘉棠一道跑了。虽然他比顾嘉棠糊涂,但比马祥生明白,于是不耐烦地大声吼道:&ldo;好咧,祥生哥,大丈夫死就死,多说这些废话有个啥用?&rdo;
&ldo;好,&rdo;主持人大声宣判,&ldo;马祥生、叶焯山二犯已经坦白认罪,执行死刑!&rdo;
两人被拖下审判台,&ldo;哒哒哒&rdo;的枪声响起,双双被枪决。
至此,当年纵横上海滩的&ldo;小八股党&rdo;中排名最靠前的4位,芮庆荣病死,高鑫宝遭乱枪射杀,叶焯山被执行枪决。只剩下一个脑子最明白的顾嘉棠,此时孤坐香港,望着他那因为炒猪鬃而血本无归的空空双手,茫然不知何以自处。
杜月笙听到马祥生、叶焯山被执行枪决的消息,先是两眼僵直,继而哮喘病发作,青筋暴起,汗出如浆,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杜家请来无数名医急救,救倒是救回来了,只是总透不出气来,就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口,憋得杜月笙整张脸现出怕人的紫色。
所有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一脸&ldo;我们已经尽力了,请准备后事吧&rdo;的表情。幸好这时候香港最有名的西医戚寿南来了,绕着杜月笙转了一圈,说了句:&ldo;挂氧气!&rdo;
如今,危重患者吸氧已经是医院常规了。但在1949年的香港,医疗设备还差得远,医院里的氧气瓶巨大而沉重,输氧的过程艰难而复杂,非名家绝干不来这高端活。
大批的氧气瓶运到了杜公馆,杜月笙门外卫兵般地竖立着一排排氧气筒。现在的杜月笙,最多算是半个活人,不要说出不了门,就连离开床铺都困难。杜月笙躺在床上,口鼻处捂着氧气罩,两只空洞洞的眼睛里,眼泪&ldo;哗哗哗&rdo;往外流:&ldo;阿拉没有杀伯仁,伯仁却因阿拉而死。&rdo;
那些当年追随他打天下的老兄弟,都死得差不多了。勉强不死的如顾嘉棠,又回到了当年相遇时的贫寒模样。感觉自己这一生,仿佛在爬一座冰冻的高山,手胼足胝,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了峰顶,却无处抓手,&ldo;哧溜&rdo;一声,又从高处坠落而下。那迅速坠落的速度,虽然带来了眩晕的快感,但细想自己这样的一生,又是多么地无聊、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