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荣心肠一软,就主动帮那老头销了案,放了他一马。临把那老头踢出捕房时,黄金荣还塞了几块大洋给他,告诫老头不要再走极端了。
现在想起来,当年那个被他救过的孩子虽然面目依稀模糊,但如果把那脸上的稚气打掉,添加几分杀人不眨眼的凶悍,应该就是现在孙美瑶那张脸面。
原来如此!几十年前种的花,现在终于结了果。黄金荣抚今追昔,不胜感慨。
看来,做人还是要善良,要厚道。世间自有公道,厚道总有回报。若然没有回报,必是时辰未到。
英雄迟暮,淡出江湖
想明白后,黄金荣归心似箭,想快点回家把这件事告诉露兰春。这件事再次证明了黄金荣的幸运可不是平白得来的,而是靠心肠善、人品好。
没想到,到了家门口却不见有人来接。黄金荣也没多想,下了黄包车,走进庭院,看到家里的仆佣都在,就是距离有点远,而且都以背对着他。黄金荣喊了两嗓子,那些仆佣似乎更加忙碌了,竟没一个过来问候老爷。
黄金荣恍然明白,不禁失笑:自己离家才一段时间,露兰春就想自己了。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娶个年轻香嫩的小娇妻,生活充满了期待,充满了香艳的刺激,这样的人生真好。
于是,他疾冲上楼,冲进露兰春的房间:&ldo;哈哈,爱妻,我回来了。&rdo;
没想到,他看到的是空无一物,房间里一片冷冷清清。
&ldo;咦?这是怎么回事?露兰春的房间怎么变空了?&rdo;黄金荣诧异良久,慢慢转向自己的保险箱。
那只保险箱很大,里面放着黄金荣这些年积攒的黄金、珠宝、债券、道契。现在,这只保险箱仍然放在原地,一动也没动,只是箱门大敞四开,里面的金银财宝全都不见了。
望着空荡荡的保险箱,黄金荣双手抱头,慢慢蹲到地上,呜咽起来。他的呜咽声听起来极为凄惨:&ldo;不要这样子玩我,我老了,再也玩不起这种忽然捧到天上、忽然摔到地底的游戏了。放过我吧!求你。&rdo;
黄金荣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老泪纵横。
杜月笙垂手立在床边,他的动作、姿势与临城劫案的主角孙美瑶在黄金荣面前时一模一样。
屋外远处传来张啸林怒气冲冲的骂娘声:&ldo;活该!去死吧,蠢老头!也不摸摸你那没牙的瘪嘴巴,能啃得动鲜嫩的小姑娘吗?现在舔得自己满脸口水,死心了吧?&rdo;
黄金荣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ldo;月笙,你去跟露兰春说,我什么都不追究,什么都不计较。她想和谁在一起,就和他双栖双飞好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怪我不该娶她进门,只要她把拿走的钱还回来,我一切都不计较。&rdo;
杜月笙保持恭敬的姿势不变,但回答冷漠至极:&ldo;晚了,老板,事情可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rdo;
&ldo;怎么了?&rdo;黄金荣勉强睁开眼睛,吃力地问道。
杜月笙道:&ldo;眼下的麻烦是,露兰春仍然是你的老婆,是我们的老板娘。对于你我的底细,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知道,我们所谓的&ldo;小八股党&rdo;,听起来气势汹汹、杀伐满天,不过是一群饿得没饭吃的苦兄弟凑在一起壮胆而已。所谓血雨腥风的杀戮江湖,听起来骇人无比,却不过是吓唬那些没有见识的外行人和胆小鬼。别人敬畏我们,对我们恭敬有加,让出财路给我们做,那是因为别人被我们的虚张声势给恫吓住了,但是这些花招在露兰春面前无用。她知道,我们比任何人更脆弱,一旦揭开我们的外皮,露出来的就是像你这样任何人都可以宰割欺凌的虚弱内心。&rdo;
黄金荣听得一头雾水:&ldo;月笙,你啥意思啊?&rdo;
杜月笙说:&ldo;我不认为老板你听不懂。&rdo;
黄金荣还是不明白,再问:&ldo;到底啥个意思格?莫非你是说,我的钱要不回来了?&rdo;
杜月笙叹息一声:&ldo;唉,老板,服侍你,真的让人好累。&rdo;
杜月笙请出大法官聂榕卿、清丈局局长许沅,走合议庭路线,来调解黄金荣家这件情感纠纷。媒体适时跟进,调解人所到之处,后面全是黑压压的记者。
这就是杜月笙叹息的缘由。事情闹得太大,任何黑道迹象的介入,都会被媒体炒翻天,没人能承担这个后果。
最终调解结果:黄金荣与露兰春正式离婚,双方各走各路。露兰春卷走的大笔金银珠宝,能还回多少就还回多少‐‐其实她根本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不过是想让黄金荣痛苦、屈辱而已。
摆脱了黄金荣,露兰春飞向了薛二怀抱。两人正式成婚,但婚后两人为防杜月笙的门徒报复,从此足不出户,小夫妻二人一边使尽力气生孩子,一边没命地吸大烟。两人一口气生了6个孩子,一直生到1927年,黄金荣对薛二的报复才轰然而至。
但在此时,黄金荣已经沦为坊间笑柄,他的名气和声望遭受了无可修复的破坏,而且,他再也没有心思问鼎江湖事业了,他基本上就算是退出了。
此后的江湖,不再有人提起黄金荣这个名字。大上海,唯有杜月笙踌躇满志、高歌猛进、大刀阔斧,开创他那华而不实的空壳天下。
第五章 与官联手发横财
少年时代的经历,固化了他一生的行为模式,他渴望赢得每一个人的尊重,希望所有人都愿意拿他当朋友,一旦遭受否定与冷落,他就会产生一种孤独无助的凄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