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没有回避,低头直直看着阮曦然,认真道,“是,我后悔了。”其实,从阮曦然第一次流产他就后悔了,可他没有选择停止,而是一意孤行的又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到现在,他终于敢直视内心的后悔了。阮曦然眼帘颤动了一下,透露出几分内心的波动,他撇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眼尾悄悄微微泛起了红。归根结底,他还是觉得委屈的。最后的最后,阮曦然还是妥协了,没有缘由,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在江沉面前他只能退步忍让。折腾了小半年,阮曦然身上的伤疤和妊娠纹都淡了很多,经历过几次修复,脸已经恢复如初,原本行动不便的腿也有了好转,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就像是一切都慢慢倒回到了原点。可阮曦然心里清楚,哪怕他现在真的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他的心境也不一样了,他做不到自欺欺人。他再也不是那个骄傲张扬,又不可一世的小少爷了,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被修补完好的玩偶,表面好像已经完好无缺,实际的内里依旧是破败不堪……江沉在这里陪了阮曦然大半年,看着阮曦然变得越来越好,他心里是欣慰轻松的,可与此同时又觉得不舍,因为这代表着他离阮曦然越来越远了。在这里的半年里,他们虽然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却又如同最熟悉的陌生人,随着阮曦然的一点点好转而渐行渐远。他们很少会提起孩子,江沉总是特意避开这个话题,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比如江沉和点点打电话,被阮曦然偶然间撞见的时候。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稚嫩的童音,阮曦然怔愣了一瞬,眼帘不自然的垂下,鼻尖发酸,眼眶也泛起了阵阵温热。江沉低声安抚着孩子,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随意的转过身,却正好看到站在楼梯口的阮曦然,心里骤然一紧。江沉匆匆和点点又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而后看着阮曦然欲言又止,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合适。阮曦然极力想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但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点点…还好吗?”“挺好的,已经能送去幼儿园了。”江沉顺着他的话解释道。阮曦然淡淡应了一声,便没有再问下去了。聊起孩子,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气氛也变得更加沉默。好在,他们之前本就没什么话,也就像平常那样将这件事揭了过去。又过了两个月,这个国外小镇迎来了属于它的秋天,而江沉也即将离开这里。阮曦然已经恢复的很好,现在的他漂亮的很精致,因着那双狐狸眼,那张脸上总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妩媚,再加上如今的忧郁寡言,让他更多了分惹人怜爱的脆弱感。阮曦然很好,可江沉看着阮曦然,却已经没了将人占为己有的强势,因为这个人早已不属于他了。或许他从未真正拥有过这个人,可想起他们之间曾有过的那一点点温情,他又忍不住遗憾,大概是拥有过的,只不过他没有珍惜。那是一个极平常的上午,阮曦然去做了最后一个疗程的治疗,现在他的腹部已经重新恢复了紧致,没有了丑陋的妊娠纹,连那两道剖腹产留下的疤,都淡的只剩粉色。阮曦然有时候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都有些恍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里也没有孕育过孩子……可有些痕迹不是说去掉就能去掉的,他烙印在了阮曦然的心里,也留下了摆脱不掉的牵挂。坐在客厅里,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江沉将一场银行卡放在了阮曦然面前,除此之外,还有他之前被扣留下的证件。“之前答应过你的,你生下孩子,我放你自由。”江沉艰涩的开口,缓缓说道。阮曦然的视线从江沉脸上,逐渐转移到那张身份证上的照片上,呼吸微微乱了几分,有种想哭的冲动。照片是他十九岁时拍的,照片里的他明媚有朝气,明明才过去没几年,却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明明终于要自由了,可他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甚至有些茫然,就像当初他刚出狱那时候,明明知道前面万劫不复,可还是为了那一点依靠,选择回到江沉身边。分不清其中有多少身不由己,可在那个无所依靠的当下,他慌不择路,然后一头撞到了江沉的陷阱里。如今,重新拥有自由,他又该如何呢?见阮曦然沉默,江沉继续缓声道,“所有的事,我都会保密,不会有别的人知道,你可以忘记所有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至于孩子,你也不需要觉得为难……”